《龙骨》苏三千

21、第二十一章 秦宋之好

　　听到秦白这声阿姐，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看的更清楚一些，风雪有些大，她隐约能看清那个人影与记忆里的某个人影相似，便叫了一声：“阿白，是你吗？”
　　“是我，阿姐，是我。”秦白快步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拉住了她的手，老太太笑了，满脸的皱纹都弯了起来：“阿白回来啦！我就说我梦见了你回来嘛！”
　　她嘴里的牙也掉光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颗还在坚守岗位，头发也稀少的可怜，露出粉白的头皮，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对襟棉袄，一溜儿盘口从领口到底，驼着背陷在小靠背竹椅子上。
　　岁月带走了她当初最美好的模样，只给她留下了老态龙钟，而秦白依旧明眸皓齿，红唇乌发。
　　“你还像当初一样好看。”老太太笑着，“就跟我第一回见你时一样。”
　　八十二年前，敌军就要攻城的消息传来，人人自危仓皇逃命。
　　宋玉莲听爹的话去城里寻在酒楼做厨娘的母亲秦梅回家，路过玉友楼时听见那残砖断瓦里有人哭，她自小胆子大，便闯了进去想看个究竟。
　　谁也没想到，那里头竟是有个二十二三岁的大姑娘，浑身没穿衣服，躲在一棵快被砸死的石榴树后面哭。
　　“姐姐你哭什么？是有人欺负你了吗？”宋玉莲一边问一边脱了外衣披在她身上，“娘说，女孩不能不穿衣服的，你娘没跟你说吗？”
　　宋玉莲的手碰到了姑娘的肩膀，那姑娘反手拉住了她的手，就在宋玉莲纳闷的时候，那姑娘就站了起来将她的衣裳穿上，然后蹲着那里继续抹眼泪。
　　宋玉莲问她什么她都摇头，宋玉莲也没了法子，但本能的觉得不能把她仍在这里，无奈道：“不然你跟我一起去找我娘吧。”
　　那姑娘比宋玉莲个子高，穿着她的衣裳勉强遮住身子，底下露着一截腿，她光脚跟在宋玉莲身后到了秦梅干活的酒楼。
　　秦梅是个北方女子，因北方饥荒才跟着丈夫逃到青城来，后来在青城立稳了脚跟，这期间吃了不少苦头，识遍了人间冷暖，看到秦白的第一眼就下意识认为她是遭了难，连忙把自己的衣服给秦白换上，然后教女儿宋玉莲：“若是别人问你，就说是你亲姐姐，从外面亲戚家回来，名字叫——宋白。”
　　秦梅夫家姓宋，她的女儿自然也要姓宋，而这个白，是一清二白的，愿这姑娘再不被伤害，清清白白。
　　宋白在宋家呆了一年便离开了，离开那年敌军攻城，尸横遍野，宋家躲进山里侥幸逃过一劫。
　　宋玉莲犹自记得宋白出门那天穿了一条天青色旗袍，打了一把黑色油纸伞，跟着一个男人。
　　秦梅骂她，说她鬼迷了心窍，早晚要后悔，宋玉莲不敢去送她，只偷偷隔着窗子看她。
　　秦白说：“阿姐，不要怕，什么都会好的。”
　　秦白一直叫她阿姐，明明秦白才是看上去大的那个，不过宋玉莲就这么认了，直到十几年后秦白回来找她，秦白仍是那个二十二三岁的姑娘模样，而宋玉莲已经嫁作人妇，被生活磨得一脸苦相。
　　“我现在才明白，为何你执拗的叫我阿姐，为什么你吃饭只吃几口，剩下的都给我，因为你是个仙女，不吃人间的饭，是不是？”当时的宋玉莲在背人的时候偷偷的问。
　　当时的秦白微笑着，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宋玉莲相信，的的确确是那样。
　　秦白呆在宋玉莲身边几年，时不时外出几日全无消息，宋玉莲也不问，只告诉丈夫儿女说她是外出会友去了。
　　然时局作弄，内乱一场，衣着光鲜容颜娇丽的秦白被人推上风口浪尖——不是高门大户的余孽，便是妖邪，瞧那个妖冶的样子！
　　宋玉莲从丈夫口里听到这消息连夜送走了秦白，自那之后，她们又是几十年未见，如今秦白回来，她隐隐的知道她约莫是来见自己最后一面的。
　　“我给你做汤吧，春天的野菜还留着呢。”宋玉莲摸着椅背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
　　“好啊，我给你打下手。”秦白笑着走过去扶她，乌雀凑到了火炉边，汲取那些微温暖，他实在是太讨厌冬天了。
　　另一边秦俊悄悄的回了回阳巷打算跟秦白说说自己的遭遇，寻个对策，却没料到老宅上了锁。
　　他不知道秦白会去哪里，也没给人留个消息，迷茫了一阵便想到得先找个人吃个饭，然后在去青城山打探消息，因为景先生在那里，旁人不知道姑奶奶去了哪里，他定是知道的。
　　但真的要去青城山吗？总觉得青城山的水不好趟，自己身上还背着把青城山的宝剑，就在他低着头慢悠悠往前晃的时候，斜岔里一辆摩托车窜出来，秦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车上的人拽去甩到了座位上。
　　车速很快，秦俊只能听见马达的轰鸣声，为了不掉下去，他紧紧地抓住了前面那人的上衣，看着那人随风狂飘的半长头发，他想到了一个人，穆长亭。
　　车子停在了青鹿大桥边上的山坡子上，忘尘道士和他的徒弟等在那里，见穆长亭把秦俊拐来，忘尘道士立刻笑得灿烂如花：“小师叔出马，果然马到功成。”
　　穆长亭停下，往后扭身把秦俊的肩膀一扯往下一推，“人给你们送来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是，师叔放心。”忘尘道士似模似样的作了一揖，然后又道：“师叔，那神主教神使的事——”
　　“我自会处理，不用你担心。”穆长亭说着下了车在秦俊身上一顿乱摸将那噬魂珠掏走了，“你看好他，莫让人跑了。”
　　“等等！那里面有个魂是坠桥死的，她知道车是怎么掉下去的！”秦俊爬起来就夺，穆长亭只稍退两步就轻易躲开了。
　　“李萌的堂妹肯定在车上！她跟神主教有关系！”秦俊再次来夺。
　　穆长亭仗着身高把珠子举得高高的，挑起了眉毛哦了一声，似乎是在怀疑此事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