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昧》sssuyyyu

2、壹

　　当肖明月找到考场的时候，已经开考五分钟了。这破学校不大，路实在是太绕了。
　　她匆匆来到座位上，做了几个深呼吸，凝神准备进入考试。她刚提起笔，忽的感觉到旁边有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微微偏头，对上邻桌的男生的视线。
　　这个人的眼底，她什么情绪也看不见，或者说看不懂。她面露疑惑，对方还是只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堵墙在发呆。她被盯得发毛，转回头开始做卷子，毕竟是分班考试，她不用点心考不进火箭班她妈自有办法整治她。

　　考试结束，她再次回望邻桌的位置，发现那个男生已经提早离开了。
　　所以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懒得细想，掏出书包里的mp3，置身于音乐中，随着人流缓缓走出考试区。
　　最近疯狂喜欢Linkin Park的她，已经单曲循环numb无数次，当无数条音轨并行，炸开她的耳朵，肖明月会觉得自己不再只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将要步入高中的学生，心思已经早已飞跃身躯冲上九天云霄。这是从不叛逆的她，这个年纪躁动的唯一表现。她心底偷偷羡慕过那些打架、喝酒、开机车的街头少年，更多时候只是心平气和地看看书，弹弹钢琴，听着音乐，以认真学习、考上大学为出路。
　　高中，会不会有一点不一样。

　　“肖明月！！！！！！！！！”
　　哪怕肖明月已经将耳机音量调到了最大，激烈的重金属乐也没能幸免这声音贯入耳朵。她取下耳机，尴尬地在众人目光下回头、等待十米开外那个蹦蹦跳跳的疯子扑过来。
　　“我的天哪，肖明月！”疯子扑过来抱住了她，“你居然来实验中学了！我以为你会在县中！！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啊！！！”
　　肖明月苦着一张脸，努力地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我来实验是因为是我妈逼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不好好在县中当年级第一，跑过来当炮灰的吗？”
　　在那座不大的县城里，实验中学几乎承包了所有优等生，一年一年也是高考成绩显赫，而县中只能本着“教书重点在育人”的原则，不求成绩，只求那群祖宗们不要闹事。肖明月因为妈妈在县中教书，就在县中乖乖地学习，毫无压力地当了三年第一。升高中时，她本来以为会在县中继续本分开心地做她的第一，她妈不知道又怎么忽然有了想法，一定要她去上实验，而且必须进火箭班。她就这样葬送了人生不多几次没作业的暑假。
　　“没事啊，实验欢迎你。”此刻粘在她身上说话的是她一个小学同学，蔡雨欣，“你这次分班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
　　“我没考好，但是戴少河说他也没考好，可能我们还是一个班。”
　　“戴什么？谁？”
　　“戴少河。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男朋友啊。”
　　“好像听你在群里提过，不记得名字了。”
　　......

　　发分班结果那天，肖明月的妈比她还紧张，让她第一时间给她消息。
　　本来没有很紧张，夏日的空气变得更加焦灼，人群越来越拥挤，肢体的相互碰撞与推拉，耳边嗡嗡的议论声，让肖明月的内心忽的收紧了几分，又几分。随着大门的打开，像是一个溃穴之堤，激流从小口中汹涌而出。
　　肖明月在推搡之中被迫着挤在最前面，当她整个人贴在墙上时，才发现自己抬头便是分班名单。她一边迅速寻找自己的名字，一边慢慢贴墙移动。可一遍一遍找下来，还是没有自己的名字。
　　“实验班的名单在那边的墙上！！”
　　她极其不情愿地，有略几分惊喜和不安地移动出来，看着另一边同样庞大的人群叹息。

　　“放心吧，我看到你了，你和我在同一个实验班。”
　　肖明月回头，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的短发妹子，觉得有几分眼熟，“你也是县中的？”
　　“大神果然不记人，”她浅笑，“我叫梁晓，是你隔壁班的班长。”
　　“哦，自己人啊”肖明月瞬间有一种亲切感，“我是肖明月。以后一个班，互相照顾啦。”

　　两个人说说笑笑到班里去报到，发现大部分人已经落座，没有空下的双人桌。她只能和梁晓分开找空位。她正愁苦着要如何和别人开口做人家旁边，忽然看见一个肥硕的背影。
　　“罗肥！”她飞一般地窜过去，看清正脸后，“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错觉。你丫不是去市中了吗，怎么肯回到这小县城了？”
　　罗庆硕抹了抹刚吃完辣条的嘴，“你能声音小点吗！？我不聋。这刚到高中我还得不能一开始就把面子丢光的。我回来怎么了，我回来就是为了监督你，县中第一肖同学！”
　　“你丫才给我闭嘴！”
　　肖明月笑，忽然发现，在这里上学也没什么不好，这就已经有很多认识的人了不是吗？
　　感觉是一个不错的开头呢。

　　第一次班会开始，就是所有人的自我介绍。肖明月的讲话简短而无趣，也没去在意别人讲什么，她知道反正自己记不住人的。
　　只有梁晓上台的时候，罗庆硕一直在旁边念叨着“这才是女生的样子啊，多么可爱......”
　　肖明月抬眼打量着台上谈笑风生的梁晓，长相不算惊艳，在她眼中只能算是“不难看”，身材确实非常的好，有胸大长腿，高挑而有仪态。几句话就逗得台下一群男生发笑，下台时又有吹口哨的。
　　这些事情看似简单而随意，却是最容易抓住人心，也正是肖明月最不擅长的地方。她太过慢热，只会在真正交心后打开自己的话匣子，无话不谈。什么客套话，那时的她不太懂，也不学不会。

　　“我叫戴少河。”三个非常耳熟的字拽回了肖明月的心思，她发现台上已经换了人。
　　这个人太瘦了。这是肖明月看他第一眼的感受。
　　他的瘦已经接近病态，但是骨架比例很好，一件黑白条纹的卫衣也穿出了模特的感觉。若谈及为什么他像模特，除了他的身形，更多的是他的气质。当你看一场秀时，模特再怎么好看，都是面无表情，妆容素淡的，为的就是让面目模糊化，让观众的视线集中在衣服上。他就是这样，不讲话时就像台上的模特一样，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没有一丝情绪。

　　肖明月忽然想起来，这不是那天考场看自己的那位吗？
　　居然和自己一个班。

　　可下一秒，肖明月很明显地注意到他面部的变化。他用手推镜框的刹那，眼神忽然换了色调，眼角微微弯下，眼眸中透着几分亲和与活跃；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像是笑颜本就驻在他的脸上。这般和煦的笑容，分明与刚刚判若两人。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工整利落的正楷，戴，少，河，有些普通的名字，却在他笔下熠熠生辉。
　　肖明月像是被戳了一下，她忽地想起暑假看七堇年的《被窝是青春的坟墓》，心酸无数，却是最不起眼的一篇，生生拉开她的泪帘。流景闲草，那个看《枕草子》的阴郁少年，那些灯下一遍遍临摹的圆体字，那一帧少年残像。肖明月开始练字，也是因为这个。

　　班会很快在肖明月的发呆中结束，她收拾好书包出了门，准备去向她的母上大人报告。
　　忽然看见蔡雨欣在自己班门口，往里面张望，似乎在等谁。
　　“你在干嘛？”肖明月在门口停下来。
　　“咦，你居然和他一个班？”蔡雨欣又看向了她的身后，“我要走了，我在你们隔壁，有空找我玩啊！拜拜！”
　　肖明月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默不作声地从自己旁边出来，和蔡雨欣并肩离开了。
　　一个变脸少年，和一个活脱话痨少女，活像小说。
　　她有点好奇，戴少河和蔡雨欣，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