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无疆》斑陆离

3、第 3 章

　　面圣之后，后宫嬷嬷和使臣把他们安排到各自住处便离开了。
　　宫里别院装饰简朴利落，没有正殿富丽堂皇，却透着古色古香的书斋气，万璟院里多一棵梧桐，枝叶繁茂，看样子应是经常有人修葺。
　　“日后该如何？”万璟托着腮帮自言自语着，忽而又忆起母后教训自己的话：“万璟你性子怎么这般急躁？一时心急做的错事，可没人卖给你后悔药……”
　　以前万璟从没在意过这番话语，对母后的教训右耳入左耳出，现如今想听都听不着了。
　　“没有后悔药吗？那就一直错下去罢。”万璟垂首淡然一笑，眸中多几分恋眷神色。
　　万璟啊，已经没人会认你这个金涟太子了，宫中是非多，黑的都能颠成白的，稍有不慎人头就落地，气儿就断了。
　　“寸金若怜……”万璟喃喃自语道。

　　前金涟国太子，名万璟，字金怜。

　　天色渐昏，万璟仰卧在榻沿，把腰间玉佩和竹笛藏到枕头下面才放心，这是他最宝贝的两样东西，一件是父皇用皇家园林里一棵翠竹磨成的笛子，另一件……万璟不清楚它的来历，好像是六岁那年皇宴，自己在席间睡着，醒来腰上就多了这个……母后得知还调笑自己说：“说不准啊……是我们怜儿招得哪家小姑娘欢心，人就芳心暗许了呢。”那之后，万璟也没多追究，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公子……”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小侍女，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弱弱道：“到用餐的时候了。”
　　万璟答应了声，起身走到桌旁。
　　侍女很快把菜摆好，又递上碗筷，屈身行礼退出房门。
　　这边菜味道重，万璟在金涟吃惯了清淡，改吃这口还真不容易，吃两口就得喝一杯水，好生麻烦，干脆不吃罢。
　　夜风入窗，月色皎洁清明，少许白絮飘到屋里，划过万璟鼻尖，调皮的很。
　　附近有柳林？
　　万璟疑惑，起身走到门外，夜空明朗，心生雅致，又回到房里拿出竹笛，循着清风，走到一片柳林旁。
　　借着月光，能隐约瞧见林中亭台，还听到潺潺水声，此处应是帝王用来消遣寻乐的吧……
　　挽起细长柳枝，径直走到亭中，眼前是一汪清池，池水与月光温柔交缠，互相辉映，清风从容，在水面掀起涟漪，水中景象尽散，道不来的清幽……这儿真是个好地方
　　万璟倚着柱子，笛声悠扬，悦耳动听，几分惆怅，几分茫然，化作沧桑与不可言说的情感。灵泽一年三月十日，翩翩白衣公子于亭下吹笛，如谪仙下凡。
　　一曲未尽，万璟毫无查觉身后早有一人驻足凝望，那人身资挺拔，蟒袍加身，正是今日朝堂上的那位帝王，姜无。
　　“你是谁？”姜无走上前，压低嗓音问道。
　　万璟一愣，转身就看到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人，一身金色蟒服晃得眼疼……姜无！
　　攥紧手中竹笛，僵硬屈膝行礼，漠然道：“参见……皇上。”万璟想起来时那人的嘱咐，见了帝王要下跪问安，在朝堂上他不得不跪下，可现在他是死也不想跪。
　　姜无挑眉，凤眸中多几分戏谑神色，这不是今日朝堂上那位吗？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呵呵……怎么？等不及了？盛麟皇帝还真不会选人，挑了个急性子，还这么笨的细作……
　　“你叫什么名字？”姜无死死盯着他，心中又不住诽谤：跟金涟太子还真是像……吴尹麟也真是费尽心思，用心良苦。
　　“万……”万璟差点就脱口而出，头上蒙了一层冷汗，如果他刚才说漏嘴，是不是现在就已经……眼睛瞥向别处，而后开口“柳玉，字万清”
　　“柳玉……”姜无念道，他清楚记得盛麟进献来的男侍没有姓柳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有趣。
　　“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吗？”姜无看着眼前人朱红咬紧的唇，内心泛起波澜。
　　万璟垂首，一声不吭，做什么？难不成要他干那风流事？呵……想都别想。
　　姜无弯腰，贴在他耳畔缓缓道：“柳玉……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有何用意？呵呵……只要我一声令下……仆人就会把你五花大绑丢到龙床上，任我——玩弄。”
　　他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语气里不掺杂任何调戏意味，而像是在警告他，逼迫他说出真相。
　　万璟退后一步，又鞠躬行礼，漠然道：“陛下自重。”
　　而后抬眸与他对视，眼神坚定决绝，稍有几分愠气道：“陛下尊体劳累，柳玉就不在此让您伤神了，告退……”
　　姜无目送他离开，嘴角显出一抹可疑的弧度，如果说这人只是个男侍，那天下所有风流公子不都能跟帝王顶嘴了？这天下还不得掀了锅。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呢？”姜无回忆刚才与他的对话，很倔很犟，有小脾气，性格不怎么好，骨子里不折枝不惧霜，怎么想也不是诡计多端、妖娆做作的细作。
　　可是他的面相，不染俗粉，白净俊朗，着实跟那人像极了。不过……让一个死人站在自己跟前，才是世间最荒谬的事吧。
　　关上房门，万璟悬在心上的石头才落下，夜空依然明朗，夜风阵阵吹乱了烛光，映在墙上的人影也摇摇晃晃，恰似心头慌乱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