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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得胜令 ...

  •   雷声阵阵,杨牧之做了一晚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梦见杨家老宅血流成河。

      一会梦见安史之乱战火纷飞。

      一会梦见小燕死在冲锋路上。

      最后一个梦,他梦见花满楼被束缚在霍休小楼的机关里,万箭穿心。

      “花满楼!”

      守在一旁的花满楼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轻声抚慰他:“牧之,我在。”

      杨牧之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睛,不可抑制地抱了上去,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滚烫,额头还有冷敷的毛巾,应该是发热了。

      花满楼回抱他,这是他认识杨牧之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他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也许该庆幸关系更进一步,却更多的是心疼。

      到底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抱着温热的身体,杨牧之渐渐镇定下来,缓缓放开他问:“我有没有说梦话?”

      太过沉重的过往会把一个人逐渐压垮,杨牧之虽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却也想找人可以一起分担他的沉重,他突然迸发出一种勇气心里决定只要花满楼回答有就将一切都告诉他。

      不管什么背叛,不管什么欺骗,不管什么隐瞒。

      统统告诉他!

      花满楼帮他披上了外衣又掖好了被子,抚开了他汗湿的刘海,最后道:“没有。”

      两个字让杨牧之瞬间泄气,刚刚说要告诉他的勇气消失殆尽。

      那就再等等吧,等他准备好,等他鼓起勇气,等他完完全全接纳花满楼。

      这样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远吧?

      因为还病着,杨牧之就一直在百花楼长住,混混沌沌养着病,四月走到了尽头。

      五月初一,是个好天气。

      杨牧之和花满楼窝在百花楼已有些时日,再不出门走走恐怕就要发霉,所以二人约好了一起出门钓鱼。

      路上还似假还真打了个赌,看谁钓的鱼多,赢的那个可以要求输的那个做一件事。

      可是才坐在树荫下没一会儿,不过钓上小鱼三五条,杨牧之就打起了瞌睡。

      打瞌睡的原因细说起来不能怪他,自从那场莫名其妙的高热,他的身子就一直算不得好,经常突然性陷入沉睡。

      他自己给自己诊脉,诊了多次也没看出脉象有什么奇怪的。

      真真把花满楼吓得不轻,不消谁说就自动自发地和杨牧之形影不离,生怕他陷入沉睡的时候遭遇什么不测。

      杨牧之虽然嘴上说着“我哪会遭遇什么不测?”但是确实潜意识里也多了警醒,就连打瞌睡的时候也会多留一两分清明。

      也是这一两分清明才让他看到花满楼的动作。

      花满楼注意到他似乎是睡着了先是轻柔地喊了一声“牧之”,见没反应就把自己鱼篓里的鱼倒进了杨牧之鱼篓里。

      然后紧挨着他坐下,一手握着鱼竿,一手握着杨牧之衣角——怕他突然醒来一个不小心会滑到水里去。

      杨牧之静静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个笑来,放心地睡熟了。

      再醒来,太阳都快要落山了。他掂量掂量自己的鱼篓,又看了看花满楼空空如也的鱼篓眉飞色舞道:“花满楼,你输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花满楼笑着看向他:“愿赌服输,牧之想我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留着,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

      也许是好天气里晒了太阳,杨牧之的病终于渐渐好转,已经有两三天没有突然间陷入沉睡。

      纵使这样花满楼还是不放心任由他一个人,尤其是这样的阴雨天。

      最后还是杨牧之坚持要一个人回趟琴店的想法占了上风,要知道花满楼对他总是无限宽容甚至纵容的。

      雨过天晴终是好天气。

      颜色艳丽的黄鹂鸟站在枝头毫不吝啬自己的好嗓子。

      杨牧之站在古琴店二楼推开窗,外面熙熙攘攘的叫卖声,马蹄声唤醒了新的一天。

      店小二打着哈欠拆了门板准备开门,见自家老板从二楼走下来,动作一僵。

      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吗?几年如一日穿着水青色袍子的人竟然换了一身藕色长衫?

      不动声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杨牧之清咳一声,破天荒地问:“我今日的装扮……可还行?”

      总是慢半拍的店小二反应飞快,放下手中的门板比了个手势:“非常行!”

      带着来自店小二的鼓励,杨牧之脚步轻盈地往小城中的燕山亭走去,他和花满楼约好了在那里练琴的。

      这样的好心情在看到花满楼和一个陌生女人言笑晏晏谈天的时候戛然而止。

      面对陌生人,杨牧之性子里的清冷一下子泛了上来,眉梢都带着寒意。可纵使这样,他也做不出无礼的举动。

      花满楼趁着给杨牧之递茶水的时候捏捏他的手指,笑着介绍:“这一位是薛冰薛姑娘,前来寻陆兄的。这一位是杨牧之,杨先生,是我和陆兄的好友。”

      薛冰?这个名字杨牧之还真有点印象,好像是小凤凰的某位红颜知己风流债吧?

      这样想着他淡淡颔首打了招呼:“薛姑娘。”

      薛冰大大方方盯着杨牧之有半盏茶的功夫,最后笑着说:“杨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陆小凤那家伙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交的朋友倒都是些青年才俊。”

      说罢并不多待,一抱拳:“叨扰两位了,既然你们也没有那家伙的下落我就去别处寻去,总归能寻到的。”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留在亭子里的两个人相视一笑,杨牧之道:“人家姑娘都走了,小凤凰你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从亭子顶上飞下一个披着红披风的身影,不是陆小凤还是谁?

      “哎呀呀,牧之你可小点声,万一那母老虎听见了又追回来了怎么办?”说罢在亭中落座,拿起茶壶对着茶壶嘴咕咚咕咚灌起来,也不知是多久没喝上水了。

      动作豪迈归豪迈,被杨牧之嫌弃得很:“知道的你是陆小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渴死鬼呢。”

      花满楼笑看二人斗嘴,跟着补刀:“还是个怕母老虎的渴死鬼。”

      一句两句把陆小凤打趣地没话说,他语气幽怨:“看你们这架势不是要弹琴的么?怎么一个两个都来欺负我?”

      语毕,在场三人哈哈大笑。

      悠扬的琴声从花满楼手下流出,像他的人一样柔,一样软,一样暖,一样乐观。

      将自己的琴从琴囊里取出,杨牧之品着花满楼的琴声跟着合,两股琴音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琴音共鸣。

      饶是陆小凤这种五音不全不懂琴瑟之人都能听出其中的相伴相生,和谐与共。

      拿眼在两人之间来回瞟,无一不是脸带笑意的,难不成自己的好友花满楼如愿以偿了?

      一曲终了,停落在栏杆和屋檐上的各色雀鸟恋恋不舍地飞走,陆小凤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古有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今有你二人,我陆小凤也算是饱了一回耳福。”

      杨牧之奚落他:“想不到小凤凰也知道高山流水,伯牙子期?我还以为你只知红颜祸水,胭脂香粉。”

      陆小凤不甘道:“说到胭脂香粉不过是女为悦己者容,今日牧之褪下水青色长袍换了件粉色长衫却是为谁?”

      花满楼闻言朝杨牧之看过来,杨牧之微恼:“明明是件藕色长衫,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粉色?”

      “什么颜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你换了衣裳。”好不容易能在斗嘴上略胜一筹的陆小凤乘胜追击。

      却不料花满楼摇着扇子温声道:“牧之生来一副好颜色,不论是藕色还是粉色穿在身上必定都是天人之姿。”

      一句话就把杨牧之哄高兴了,还要再贬一句陆小凤:“还是花满楼说得贴切,什么时候小凤凰你能有花满楼如此眼界那可就是天上下红雨了。”

      被合力夹击,陆小凤惨败,还好花平来得及时为他稍微解了围。

      将马车停在亭子外,花平一抱拳:“少爷,先生,陆公子。”然后说正事“少爷,老爷让我来接您回去。”

      原是前些日子,花老爷装病想骗花满楼回家探亲的计划失败,谁知昨日竟然真的病了,立刻书信三封快马加鞭送到百花楼去。

      接到书信的花满楼自然是焦急的,但是随后又收到大嫂飞鸽传书说公公不够是偶然风寒,算不得什么大病,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但是转念又思索着确实有一段时日没有回家拜望父亲母亲,这才修书一封表明自己不日就会回家一趟。

      盼子心切的花家老爷和夫人怕小儿子再借故推辞,所以干脆派了花平来接人。

      陆小凤看这阵仗,拍拍杨牧之的肩膀悄声说了句“多保重”就自个飞走了。

      和花满楼一起坐在花家的马车上,杨牧之还有些不理解小凤凰话中的含义。

      只是去朋友家帮朋友父亲诊病顺带做客,有什么好保重的?

      直到他真真切切站在锦绣山庄主园,十几双眼睛都盯着他瞧的时候,他才稍微有些明白“多保重”这三个字的含义。

      可惜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得胜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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