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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一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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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西门吹雪和独孤一鹤的比剑之约。
最为难的人是孙秀青。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和西门吹雪之间的情愫,可惜天意弄人。
她问西门吹雪:“你可以不去吗?我怕你伤了师父,也怕师父伤了你!”
西门吹雪答:“不可。”
她问师父独孤一鹤:“师父求您不要去,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秀青怎么办?要峨眉怎么办?”
独孤一鹤拍拍徒儿的肩膀:“秀青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如果师父……把峨眉交给你我也是放心的。只有一点你要吩咐下去,不要找西门吹雪寻仇,我是心甘情愿和他有此一比的。”
就连孙秀青都劝不动两个人,更不用说旁人,比武如期而至。
上官雪儿站在杨牧之身旁踮脚看,却看不出什么门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一个两个都不动的。”
杨牧之回:“他们在比剑。”
鬼精灵扯扯他的袖子:“比剑没意思。我听小表弟,哦,陆小凤说了是我姐姐上官飞燕杀了丹凤公主,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金鹏王早死,化名霍休的上官木自尽,上官丹凤被反杀,上官飞燕自裁。上官家最后竟然只剩了上官雪儿一个,让人有些不忍心回答。
“是真的,你往后要去哪里?怎么办?”杨牧之揉揉她毛茸茸的头发问。
一向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低了头:“我能不能拜你做师父?我想学医。”
谁知道杨牧之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人,一辈子只收一个徒弟的。”
上官雪儿声音闷闷的:“那你的徒弟一定很幸运,不过你要知道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大不了我就拜入峨眉去,他们对孤女一向都是善待的。”
杨牧之见不得小姑娘伤心点点她的鼻子:“孤女?有着富可敌国财富的孤女?”
原是霍天青说到做到,把主人阎铁珊欠下的财富送还给了上官家唯一的血脉一一上官雪儿。自那以后,江湖上再没有霍天青这个人。
站在杨牧之一旁的花满楼面上是朝两位正在比武的绝顶剑客看去,耳朵却在听着身旁人说话,听到他说“我答应过人,一辈子只收一个徒弟的。”心里微微酸涩。
就算知道他也偏爱男子,但是那个小燕还是花满楼心中一道坎。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比武结果已出。
西门吹雪赢了,独孤一鹤胸前中了一剑。
场面一片混乱,孙秀青先是冲了上去大声喊:“杨先生!杨先生你快来!救命啊!”
杨牧之听到召唤赶忙上前,只是中剑的角度太过刁钻,没法救了。
独孤一鹤十分平静,他将自己代表掌门身份的峨眉令交给孙秀青嘱咐她:“生有时,死有时。我终于可以去见先王和师父了,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秀青不要太伤心,嗯?”
一旁的孙秀青手里抓着峨眉令已经哭成了泪人,她是个孤女,自小被师父收养带上峨眉山学艺才能有今天这般。师父对她来说是父亲,是信仰,是庇护她的大树。
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杨牧之从人群里往外退,这样的场面太悲凄让人有些受不住,只是没想到他要找的人就在他身边。
花满楼一把搂住他的腰,轻柔地盖上了他的眼睛:“别看。”
心中的悲痛好似被抚平,杨牧之点点头“嗯”了一声,乖乖被搂住。
画面定格。
一件俗事了。
不提下落不明的陆小凤,花满楼和杨牧之终于能回到百花楼过他们的宁静日子了。
最显高兴的是花平,小半月不见二人甚是兴奋,跑上跑下斟茶倒水的。
花满楼笑笑,推开了花平端上来的茶水亲自给杨牧之斟了茶递过去。
“哎呀,花满楼。喝惯了你斟的茶就再喝不下别人的茶,万一你以后不在如何是好?”
杨牧之自打开窍后才发现了花满楼早就渗透到了他生活的点点滴滴。
比如不知什么时候起,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从来没有喝过别人斟的茶,真不知道该说他是霸道还是深情。
正在品茶的花满楼一笑,将雅致的茶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牧之多虑了,我怎么会不在呢?”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杨牧之笑了。
这人真是个妙人,自己未曾言明之前只叫“杨兄”,言明之后立刻改口叫“牧之”,倒是顺嘴。
也着实招人喜欢。
花满楼摇摇扇子,轻飘飘地笑:“牧之你又在看我了。”
杨牧之理直气壮道:“我喜欢看。”
说完就放下茶杯哼一声上了三楼,上官雪儿送给他的那株耐毒花被他养在三楼里,研究了这些天都没研究出什么不同来。
倒是越来越好奇,每日都要看上好一会。
花满楼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啧”了一声也跟着上楼,果不其然那人正在看花:“说起来,牧之到现在还不知这株花的品种,不如我们为它起个名字?”
“起名字?听起来倒是很好玩。”
说罢像是想起什么趣事似的,面朝花满楼:“我觉得花满楼你的名字就很好玩。”
“牧之何有此见?”
“花家大公子叫什么?”
“花满轩。”
“二公子呢?”
“花满榭”
……
将花满楼的六位兄长的名字问了个便,他一拍手:“尾字连起来不就是轩榭廊坊亭台楼吗?单单从名字上就知道花家必定占地宽广。”
杨牧之说得得意,花满楼笑笑:“我倒不知牧之何时对我和几位兄长如此关注。”
低声一笑,杨牧之转身:“花满楼,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
不知他为何拔腿就要走,花满楼半路拦下了人:“要去哪?一起去。”
谁知道杨牧之身形一晃躲开了:“我回店里一趟,过会儿就回来。”
回来,说得好像百花楼才是他的家一样。
大大方方让开了路,花满楼做了个“自便”的手势。
原本在一楼做洒扫的花平见了不免上楼来问:“少爷,还需要备先生的午膳吗?”
没人回答他,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花平就自个儿退下了。
不回答就是默认,看来以后这样的问题都没必要问了,好好备下就是了。
话说杨牧之回到店里的时候,正巧没什么客人,帮忙看店的店小二揉揉眼睛还不敢相信:“哎?先生?先生你回来啦?”
店小二是个慢性子,但是沉得住气,杨牧之喜欢这样的人问他:“我不在这些日子,店里出过什么差错没有?”
摸摸索索从账本夹层里取出封信来,店小二恭敬地递过去。
信封上什么都没写,但是一眼看上去就不同凡响。
这是上好的富阳纸,用最古老最传统的造纸工艺制作,纸薄,韧力似纺绸,品多质优。
打开之后是更显质地的烫金小筏,还带着浅浅的桃花香,上头是几行优美的小楷。
杨牧之笑,他竟不知会收到欧阳倩的信,当即提笔回了一封给她。
不耐烦打理店中账目,他又回自己的房间放下了背后的琴囊,把里面的琴和剑一并取出来细细擦拭。
当时师父送他的琴和剑并不是一套,而是盈缺琴,青玉流剑。
那时候师父说:“若是医人不用剑,若是治人不用琴。”
恍如隔世,又已经隔世。
叹一口气,杨牧之将擦好的琴好剑又包裹在琴囊里。
也许有一日,他会愿意和花满楼说说它们的来历,但不会是现在。
百花楼中准备用午膳的花满楼问将要退下去的花平:“碗筷摆了几双?”
“回少爷,摆了两双。”
却只用了一双,杨牧之没回来。
他再来是晚上,帮花满楼做针灸。
花满楼闻着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桃花香皱皱眉:“牧之莫不是用了胭脂?身上怎么沾染了女儿家的桃花香?”
熟练扎下手中银针,杨牧之不甚在意:“我自然不会用那东西,是今天看信时沾到的。”
“姑娘家的信?”
“对。”
房间里的烛火晃着晃着被夹杂着水汽的风吹灭了,外面下雨了。
杨牧之放下手中银针,准备去点灯,却触上了温热的皮肤。
是花满楼的手。
“外面既下了雨,牧之就在小楼住下罢,你的房间花平日日都洒扫的。”
也许是受了什么蛊惑,杨牧之一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就着这别扭的动作好一会才说话。
“好。”
外间有惊雷闪过,刚刚还是毛毛雨现在就成了倾盆大雨,杨牧之扔了手里的针往花满楼怀里一扑。
好在花满楼现在只坐着扎了背后的针,不然这一扑怕是要出事。
他搂住怀里人,安抚地顺背:“牧之难不成怕打雷吗?”
杨牧之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随即换来一个更紧的拥抱,花满楼仿佛在用行动告诉他:“没事,有我在,不用怕。”
他不知道的是杨牧之不是生来就怕打雷的。
那是他五岁的时候,也是个打雷天。
被老管家藏在柜子里的时候他还以为那只是个捉迷藏的游戏。
可是老管家好久没有来找他,他等啊等啊终于没了耐性便偷偷从柜子里爬了出来。
人间地狱。
一夜之间,杨家上下一百二十三口只剩他一个。
鲜红的血和瓢泼大雨混合在一起,满眼满眼都是红。
后来是师父骑快马赶来,帮忙收敛了已故人的棺椁带他到了长歌门。
他问师父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自己家中招来如此大祸。
师父不语。
杨牧之却不能忘,不能忘父母惨死,不能忘满眼的红,不能忘轰隆隆的雷声。
直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