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一颗松儿

5、日食

　　青华这几日过的十分悠闲，上次四官会议过后她的师父桑极神官第二日便被派去人间帮助共工治理水患，昌伯顶替了桑极神官嗯工作，每日忙的根本无心顾上她，青华这两日都是一个人起床、吃饭、去上课，没有昌伯在她身边念她，让她觉得清闲了不少。

　　后土宫内清华也渐渐适应了勾龙神官与修夷神官的教学，起码不会听了一节课半节课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而那群小神官里，容光待她依旧很好，见她有不懂的地方便会耐心为她解释；而明遥自从上次的练习对她也好了不少，明遥的笔记做的最是清楚，青华经常找明遥借笔记，补充她上课没听到的部分；重黎依旧是那个淡漠的样子，让青华觉得第一日他们见面那天重黎与她打招呼会不会是个幻觉。剩下的小神官对青华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青华也看开了，不理她便不理她吧，她本来也不认识这些小神官。

　　这日青华去后土宫里学习时，在半路上遇见了重黎与容光。

　　容光见了她，扬起了笑容，“青华，早上好。”

　　青华看的被容光的笑容迷的有些晕晕乎乎，她有些分不清是容光好看还是远处云河边一片片的枫叶林更好看。

　　“容光，早啊。”青华缓了缓，也扬起了笑脸走过去，正好看到了重黎看向她的目光，青华脚步一顿，但还是稳住了自己，继续往前走。

　　“重黎，早呀。”这回青华的声音有些小了下去。

　　重黎看着她点了点头，随即收回了目光，青华瞬间放松了下来，她在重黎面前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这是她之前从未经历过的，大约是重黎的性子太过冷漠吧，她想道。

　　“今日青华梳的发型很好看。一会上完课要去哪里吗？‘’容光走在青华与重黎之间，转头看着青华说道，他的高度刚好可以看见青华的发顶。

　　青华内心一阵窃喜。今天只上半日课，明后日学堂休沐，青华昨天晚上和昌伯打了声招呼说要去蓐收宫里找宿暮神官，昌伯坐在桌前头都没抬就摆摆手表示同意。青华今日起了个大早，缠着正要出门昌伯让他给自己梳了个美美的发型。

　　“嗯，今日上完课要去找宿暮姐姐。”青华对着容光解释。

　　“原来是这样。”容光依旧笑的温柔。

　　青华点了点头，容光不仅是个有耐心的人，而且也很细心。

　　有了容光与重黎的相伴，青华觉得上学路上也变得不那么无趣，容光一路上还为她解答了不少她前几日她在课堂上没听懂的部分。

　　今天上午本该是勾龙神官给他们教授礼仪，但是勾龙神官为了给某位神官筹办寿诞的祭祀礼仪没有时间来给他们教课，修夷神官于是顶替了勾龙神官来给他们上咒语课。

　　清华忍不住一声长叹，她有些力不从心，修夷神官这几日教授的咒语她还没有搞清楚，今天又开始了新的课程。而且班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课程，每次施展咒语时，那些小神官都比她更熟练更好，那天问过明遥之后青华才知道，其他各宫的小神官在自己的宫内都有或多或少地学过这些咒语。而容光和重黎这二位早就不需要咒语的学习，他们可以略过咒语的阶段，直接施展法术。

　　青华想到这些就有些头疼，她在句芒宫里的时候，昌伯只教她最基本的咒语，而她师父只会偶尔过来指点一二，水牢咒这类稍高级的咒语还是他师父教过她唯一一个大概可以拿得出手的咒语了，青华想完又摇了摇头，随即还是认命的翻开了咒语书。

　　“青华”一旁的容光忽然压低了声音叫她，修夷神官正在为他们讲解土系咒语的用途，没有注意到容光这个“好学生”的小动作。

　　青华转过头看他，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容光笑着递过来他的咒语书。

　　“用我的咒语书吧，把你的咒语书拿给我。”容光低声说道，趁着修夷神官没有注意把咒语书往她手里一塞，青华也听话地把自己的咒语书递给了容光，随即两人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手里的书本摊开，看向课本。

　　青华翻到修夷神官正在讲授的那一页，上面容光已经做好了笔记，在咒语旁的空白处指出了该注意的几点，还有几处难懂的上古文字的注释，青华又往前翻了翻，前面都是空白，若是除了做了笔记的这几页大概会以为这还是本崭新的课本。青华又想起了自己的课本，她总跟不上修夷神官的进度，笔记也是这里一笔那里一笔，青华忽然有些害羞，她那鬼画符一般的咒语书现下可是在容光手里，她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好好听听课。

　　青华此刻看向容光的目光有些复杂，她想把书拿回来，又忍不住感激容光对她的用心。

　　大概是青华的目光太过炙热，容光低头在青华的书上写下几笔后又转头迎上了青华的目光。青华来不及收回目光，只能傻笑着回应他的目光。

　　“青华，看你笑的如此开心，一定是对我刚刚说的遁土咒很有心得体会吧，那你就先来给大家演示一下。”修夷神官看向笑的有些呆傻的青华，青华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按我给做的注释念一遍咒语。”荣光在一旁小声提示她。

　　青华听完后拿起了课本，虽有些缓慢，但是确实完整地说完了一句咒语，青华念完咒语后只见青华桌上的一根毛笔就落在了地上，如沙子一般沉入了地面。

　　“做的不错。”修夷神官点了点头，随即继续讲课。

　　青华更加佩服容光了，咒语书上的大部分咒语都包含了许多上古文字，很容易读错，青华每次总是会错上十几次才能成功一次，今天居然一次成功了，青华坐下后悄悄靠近了容光，对他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容光听完后笑容依旧温柔，只说了一句，“好好听课。”就恢复成了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

　　青华也坐直了身子，她拿的是容光的课本，一定要给荣光好好记笔记，青华给自己打了个气，随即又拿起桌旁的另一只毛笔，认真听起课来。

　　一上午的课程过得很快，青华拿着容光的课本想记点什么但是无奈地发现，容光做的笔记比她详细多了，甚至有些地方还是修夷神官没提到的。

　　“同学们，明后两日休沐，但是别忘了完成课业。”修夷神官说完后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教室，青华总觉得修夷神官的背影透着轻快。

　　“容光，谢谢你的课本。”青华双手递上容光的课本。

　　“没关系，对了，你的课本我也做了注释。”容光拿过青华的背包，直接把咒语书塞进她的背包，但是却触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容光抽出那本咒语书，一只小木鸟跟着滚落了出来。

　　“这是什么？”容光拾起那只小木鸟在手里把玩，似是很感兴趣。

　　“这是我做来可以传信的木鸟，打算送给宿暮姐姐。”青华对着容光解释。

　　“做得很好。”容光笑得温柔，拿着木鸟看了一会后重新塞进了青华的背包，顺便把咒语书也放了进去。

　　“你若是喜欢我也给你做了一个。”青华坐在垫子上看着正在收拾背包的容光感动不已，容光的恩情她根本无以为报。

　　容光听了青华的话，笑得温柔，抬起手搭在青华头上摸了摸，青华感受到温暖的手掌在头顶蔓延开了，青华觉得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于是身体诚实地躲了一下，脑袋也脱离了容光的手掌。

　　容光愣了一瞬，随即又挂上了熟悉的笑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得，对她说，“走吧。”

　　青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做错了什么，但看着容光已经收拾好在殿外等她于是也就没有多想，小跑着追了出去。

　　今日她要去蓐收宫，与祝融宫刚好在两个不同的方向，青华走到后土宫门口，与容光告别。

　　“容光，再见。”青华立在前往蓐收宫的那条路前，对着容光挥手告别。

　　“路上小心。”容光也笑着回她。

　　青华点了点头，转身往蓐收宫的方向走去，刚走出一段距离像是感受到什么似得转过了身，容光还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青华有些惊讶，容光看见转身的青华，对着她挥了挥手，青华有种莫名的感受，她没有回应容光的摆手，转身往蓐收宫里走去。

　　容光待她很好，好到让他有些怀疑容光的目的，她不傻，她能看出容光待她与别人的不同，这样的容光让她渐渐开始不安。

　　青华迈着心事重重的步伐走到蓐收宫，看门的小童见到是她直接开门放她进去，还告诉青华，宿暮神官一早便接到句芒宫的消息，此刻已经在偏殿摆好了膳食等她过去。

　　青华听完刚刚的郁结瞬间一扫而空，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她下了课就来了蓐收宫，还没有用过午膳，青华轻车熟路的穿过庭院往偏殿走去。

　　庭院的两侧是水池，水池里养了许多锦鲤，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青华循着池里最胖的那只锦鲤往它游动的方向看去，庭院的另一边，偏殿里宿暮的身影隐约可见。

　　青华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天空忽然阴暗了下去，那些金光闪闪的大锦鲤也都失去了光辉，青华透过水池的倒影可以看见天空中翻腾的云海，云海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嘶吼声音凄厉又刺耳，情话忍不住捂起了耳朵，她有些害怕地扶住了一边的栏杆。

　　嘶吼还在继续，天色忽暗忽明，不知从哪吹来的风也呼号着扑向青华，青华猝不及防被风吹倒在地，她拽住栏杆，睁开了眼睛，水池的倒影里，一只看不清面庞的生物露出了它的獠牙，血红的眼睛把青华整个收入眼眶，青华能感受到那双眼睛后蕴藏的可怕，她颤抖着尖叫了起来。

　　“青华！青华！”一个声音在昏暗中向她靠近，随后青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青华还在颤抖、尖叫，一双手在她背后轻轻抚摸，青华渐渐安静了下来，她听见了宿暮的声音在温柔的唤她，“青华、青华......”

　　青华睁开了眼睛，周围还是昏暗的，青华看向水池，天地间都是一片黑暗，水池里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那奇怪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除了天色的昏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个梦。

　　“青华，别怕，是日食。”宿暮抱着还是有些颤抖的青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不是！不是！我看到了一双眼睛，刚刚云上有东西！”青华激烈地摇着头，看着宿暮的眼睛，对她说道。

　　“青华，可能是你看错了。”宿暮安慰着受到惊吓的青华，她刚刚在偏殿内等候青华，忽然间天就阴暗了下来，她远远看见青华的身影倒在庭院的长廊上，尖叫声透过黑暗传到了她的耳里，她赶紧跑了出去，找到吓得靠在栏杆边的青华。

　　“不！我听见了那个东西在叫，宿暮姐姐你没听见吗？”青华抓住宿暮的双手，不可思议地望向她，怎么可能刚才那么大声的嘶吼，宿暮姐姐不可能听不到。

　　“我只听见了你的尖叫。赶过来就看到你吓得不轻。”宿暮揉着青华冰冷的双手，温柔抵上了她的额头，“青华，今日是新月第一天，会出现日食，你大概不知道，才会被吓到。”

　　“青华神官、宿暮神官。”几个侍从从庭院那边提着灯盏跑了过来。

　　“宿暮神官，小人刚刚听见了尖叫声，您没事吧？”为首的侍从停在宿暮面前。

　　“无事，青华刚刚吓到了。”宿暮神官说完又想起什么似得，问道，“对了，你们有看到什么东西？听到什么别的声音吗？”

　　几个侍从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看向宿暮说，“小人们只听见了尖叫声，就赶紧跑过来看是怎么回事了。”

　　“不可能！”青华立刻否认道。

　　“你们先下去吧。”宿暮召唤来一只仙鹤，把青华扶了上去，“青华，我带你去瑜安神官那看一看。”

　　瑜安神官是华庭神官的弟子，华庭神官退休后瑜安神官就继任他的医官职务。

　　青华还在呆愣，不可能，为什么大家都没看见那个恐怖的生物呢？还有那一声声嘶吼。

　　“宿暮姐姐，是真的！你相信我！”青华急切地抓住宿暮，她又想起了那双可怕的眼睛，那种害怕再次涌了上来。

　　“真的...是真的啊.......”青华忍不住哭了出来。

　　“青华，乖，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宿暮把手附上了青华满是泪水的眼睛，极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青华渐渐停止了哭泣，也慢慢感到一阵困倦，最终她在宿暮的怀里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