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一颗松儿

4、斗法

　　青华早上起床时整个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昨晚等她背完口诀，预习完今日要学的文章，已经是子时了。

　　“昌伯，你们那时候上学也这么苦吗？”青华艰难地睁开眼，呆坐在床铺上看着正在摆早膳的昌伯问道。

　　昌伯歪着头似是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才转过头来对着青华说，“对我们来说，学习是一件极幸运的事，也是极艰难的事，坚持下去就不觉得苦了。”

　　青华眨了眨眼睛，她有些不明白。

　　“好了，快起来洗漱，距离辰时只剩三刻了，今日神官要去后土宫参加四官会议，可以顺带捎你一程。”昌伯走到床边，立在一边望着抱着棉被不撒手的青华有些头疼。

　　“不想起床......”青华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快起床！我还得去帮神官准备会议的行装，你自己别忘了收拾背包。”昌伯吩咐完就走出了青华的寝殿。

　　青华坐在床上把自己乱成鸡窝的头发揉的更乱，又低下头哀嚎了一声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被窝。

　　等青华收拾好自己赶往句芒宫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师父从正殿走出来，穿着正服的桑极神官颇有威严，也有些显老......青华一直没敢说这样打扮的师父比他平时要老上好几十岁。

　　桑极神官一般别人说他什么他都不在意，什么行为不端、衣着不当、态度懒散......他都不甚在意，唯一在意的就是绝对不能说他老，虽然他年纪确实很大了，但桑极神官有一颗追求年轻的心。

　　“师父，早上好。”青华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嗯。”桑极神官路过青华身边没有停留，青华还站在原地一副乖巧的样子。

　　“青华，快走了。”桑极神官说话时连头都没回。

　　“哦！师父，我来了！”青华赶紧跟上她师父的步伐。

　　神驹驾驶的车辆停在句芒宫外，已经等候多时，青华跟着她师父坐了上去。

　　正准备出发的时候昌伯从句芒宫里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神官！神官！等等，您的例文没带！”

　　桑极神官摸了摸自己宽大的衣袖突然脸色一变。

　　昌伯拦下了快要出发的神驹，略过青华把用木盒装好的例文递给桑极神官。

　　“昌伯，多谢了。”桑极神官接过木盒就恢复了原来的神色，随即便吩咐车夫快些赶往后土宫，青华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昌伯打一声。

　　四官会议在辰时，和青华的集合时间一样，青华和她师父是踩着点到的后土宫。

　　今日各路小神官都跟在各自的神官后面，除了玄冥宫的柏沅，刚刚在马车上，她师父提到柏沅神官和昭明神官跟随共工一起去人间治理水患。

　　青华理了理仪容，同她那一脸严肃的师父走进了后土宫里，四官们要去正殿开会，他们这些小神官则要去偏殿上课。

　　青华与她师父告别后就跟着那群小神官往偏殿的学堂走去。

　　“青华！”一个温柔的声音叫住了准备跟上队伍的青华，青华转过身来是多日未见的宿暮神官。

　　“宿暮姐姐！”青华开心地迎上去。

　　“你也开始了预备神官的学习？”宿暮神官今日也是一身正装，青华觉得宿暮姐姐果然貌美，严肃端庄的正装都叫她穿的格外好看。

　　“嗯！我是昨日才开始来学习的。”青华看着宿暮神官笑的格外灿烂。

　　“那青华可要好好努力了。”宿暮神官还在和青华说话，那边已经有人过来催促宿暮神官快进正殿，宿暮神官只能和青华告别。

　　“青华，几日后学堂休沐了就来蓐收宫里找我玩吧。”宿暮神官走之前悄悄附在青华耳边说。

　　青华立刻点头应下，笑着目送宿暮神官走远。

　　宿暮姐姐还是她的宿暮姐姐，青华想道。她笑嘻嘻地转身跟上那群小神官的队伍。

　　今日修夷神官未教授新的内容，只抽查了昨日口诀的背诵情况，下午勾龙神官也在开会，没有时间来给他们上课，于是修夷神官直接拉着他们来到了室外，对他们宣布道，“既然这样，那便两两一组进行咒语口诀的练习。”

　　说完后大家就两两一组自由组合了起来，最后只剩下青华、重黎、容光还有青华第一日看见那个豆蔻涂得格外好看的女神官。

　　“青华，我们一组吧。”那女神官对着青华率先开了口。

　　青华看了一眼容光有些遗憾，她还想邀请容光同她一组呢。

　　那女神官没等青华回答就把青华拉到了院子的一角，直接开始练习了起来。

　　“那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青华觉得已经是搭档了，那应该对对方多有些了解。

　　“明遥。”话音刚落明遥就念动了一个御风的口诀，瞬间刮起了一道大风，直面青华而来，青华有些无措直接接下了这道大风，吹的她头发衣服都乱成一团。

　　青华还站在原地呆愣，对面的明遥也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想到句芒宫里唯一的小神官......竟然......连最基本的御风诀都挡不住。

　　青华此刻很想给明遥鼓个掌，这就是昌伯一直心心念念想让她发动的御风诀啊！她每次都只是聚齐一团小小的气流，连昌伯的胡子都吹不动。

　　明遥看着呆愣的青华叹了口气，“算了，你来攻击我吧。”

　　青华被明遥的话拉回了现实。她想了想，最后念动了她最拿手的囚木咒。

　　随着青华缓缓地念动咒语，明遥的脚下开始生长出一根根细长木藤，以极快的速度缠绕起来，把明遥围在一个只有一人大小的木笼里。

　　木笼里的明遥并没有束手待毙，她也开始念起了咒语，同时她的左手开始出现一团火焰，火焰灼烧着青华好不容易召唤出的木藤，青华暗暗用力，烧掉的木藤马上以成倍的速度开始生长起来，把明遥围的几乎看不见她的身影。

　　砰——一声爆炸声从木笼里传出来，青华看见密密麻麻缠绕的木藤一点点化为灰烬，左右手都执着火焰的明遥从灰烬里走了出来。

　　“你就这么点能耐？”明遥笑的明艳，比她手里的火焰还要耀眼几分。

　　青华见到明遥走出来有些打击，毕竟囚木咒是她最熟练也是最拿手的咒语。

　　“还是你来攻击吧，我的咒语你大概可能一个都接不下，我可不想伤了句芒宫里唯一的小神官。”明遥走近青华身边，依旧笑的张扬。

　　青华没有接话，她已经开始念动咒语，这次她用的是水牢咒。

　　明遥的头顶聚齐了一股水流，水流越来越大，汇成了一条水龙的形象，朝着明遥盘旋着冲下来。

　　明遥没有犹豫，直接召出火墙挡住了青华的进攻，那水龙没有畏惧火墙，而是直接冲了上去，水龙的胡须碰到火强变成雾气蒸发。

　　青华看着水龙毫不分心，她的神力有些不够了，囚木咒耗去了她大半的神力，但她依旧在硬撑，她不想给句芒宫丢人，明遥刚刚的眼神和口气都叫她在意，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水龙在慢慢穿过火墙，本来粗大的身体只剩下细小如蛇的一股，青华的神情认真，没有松懈，还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了。

　　明遥也扩大了火墙的面积，把水龙包裹其中，她的神色渐渐变得认真，她没想到青华还挺能撑的。

　　水龙只剩下小小的一股，青华却依旧还在坚持。明遥透过火焰看到了对面的青华，原本漆黑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变成了红色。

　　明遥看着青华的样子略一分神，那细小的水龙就穿过了火墙，撞向她脸上，明遥闪身躲过，但脸上还是沾了一些水迹。

　　明遥收起她的火墙，看向青华，青华也看向她，目光有些呆愣。

　　“怎么跟个石头似的呆愣愣的？”明遥抹掉脸上的水珠走向青华，青华有些呆愣的样子倒想让明遥捏一捏她的脸蛋，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青华这才有些缓过来，刚刚过度的集中于咒语，她到现在都有些不真切，之前和昌伯做练习她从没这么认真努力过。

　　“是我胜了？”青华抬起头看着比她高了半个头的明遥，脸上是因为兴奋染上的绯红。

　　“这局算你赢，之前那两局可还是我胜的。”明遥笑着承认。

　　青华忍不住为自己欢呼，若是她师父和昌伯看见刚刚她如此认真的样子一定会很欣慰。

　　“天呐！快看！”周围有小神官叫了起来。

　　青华望向那群小神官聚集的地方，她远远地看见是容光和重黎在进行咒法的练习。

　　容光全身都缠绕着火焰，但他的衣角却丝毫没被烧毁，而他对面的重黎沉静的立在对面，若是忽略他头上悬立的十几支幻化出的羽箭的话。

　　这时候容光身边的火焰开始改变，变成了一条火焰长鞭，容光率先冲了上去，重黎没有动，但他头顶的羽箭却一支接着一支飞了出去，容光挥着长鞭挡下一支支向他射来的羽箭，慢慢向重黎靠近，在距离重黎只剩两支羽箭的距离的时候，两人同时在手里幻化出长剑，重黎也朝向容光，两人下一刻就缠斗了起来。

　　青华看的下巴都快掉了，她不知道不念口诀就发动咒语需要多深的功力，也不知道瞬间就召唤长剑需要多久的练习。

　　“躲远些。”明遥把青华往后拉了一步，容光和重黎打斗时斩断的石块此时正好落在她们两面前。

　　青华转过来看到了明遥一脸淡然的样子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忽然想起明遥也是祝融宫里预备神官，大约是了解容光和重黎的实力的。

　　青华歪着脑袋想到，刚刚她还在开心，现在又有些感慨，大家都是同辈，容光、重黎与她之间大概也就只隔了十个明遥吧。

　　“容光和重黎是祝融宫里最优秀的两个弟子，他们都极有天分。就算在四宫之内，大概也是极优秀的。”明遥似乎看出青华的惊讶，于是对着她解释，之后又看向还在缠斗不休的容光和重黎开口。

　　青华点了点头，她今天已经亲眼见识了什么叫做预备神官与预备神官之间的差距。

　　“明遥你也很厉害。你的咒语用的比好多小神官都好。”青华看向明遥，认真地说道。她有看见别的组的练习，大多小神官对咒语的使用都比不上明遥。

　　“我？”明遥听完青华的话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他们还差得远。”说完又把目光投向远处还在争斗的容光和重黎。

　　青华看了没多久，修夷神官就来到院内，小神官们自动为修夷神官让出了一条道，容光和重黎这时也十分默契地停下了动作。容光原本认真专注的神色一瞬间就放松了下来，恢复了平时潇洒轻松地模样。那边重黎也变成了原本沉稳安静的样子，不复刚才的决绝无情。

　　青华觉得容光和重黎的水平大概是她想象不到的。若不是两人的衣物头发都有些凌乱，旁人是绝对不会猜到他们刚刚还厮杀地六亲不认。青华又想起刚刚念完咒语的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很是上不得台面。

　　“好了，今日的课程就上到这吧，四官会议也结束了，大家跟随各宫神官回去吧。”修夷神官说完就离开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

　　青华收拾完背包到达后土宫门前时，正好瞧见他师父正靠在马车上快要睡过去的样子。

　　青华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师父！”

　　“额......我觉得水患治理应当......”桑极神官立马坐直了身体，嘴里念念有词，看见是青华后又瘫了回去，“是你啊，青华。快上车，你上了一天课一定累了，我们今日回去早点用饭，然后早些歇息吧。”

　　青华看着靠着马车上又要闭上眼睛的桑极神官有些无奈，明明是他自己开了一天的会议，觉得累了，还推说是她累！这样的师父她着实有些无奈。

　　青华看着她师父如小鸡啄米般一下下点着脑袋，这场景让她也忍不住困倦起来，今日的咒语消耗了太多的神力，直到她现在坐下才发现身体有些无力，青华也忍不住也歪倒在了马车上。

　　天宫的神驹性格温良，架起车来平稳安定，夕阳的余晖洒在马车上，青华和桑极神官的衣服上都被染上了如枫叶一般的红色，然而这两人却都各歪倒一边，毫无感觉。

　　夕阳追着神驹，伴着晚霞往句芒宫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