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逍闲

9、Chapter 9. 戴鹏燕案（9）

　　万丈深渊终有底，三寸人心不可量。

　　——云清寒

　　温苒带领账户审查组对上级提供的账户展开了全面清查，进展还算顺利，但最后锁定的一个账户并不是李卓本人所有，是他曾经的一个同事——张鹏所有。

　　张鹏远在边陲小镇，专案组只能派人再次千里长途跋涉，经过当地公安配合才将人羁押。

　　按照张鹏的说辞。当年，李卓与他同属于一家企业，两个人在跑业务的过程中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后来，李卓与戴鹏燕有染的事情被他撞见。
　　他因为李卓的关系，见过很多次魏依潇，光L大周边物美价廉的免费饭他就蹭过好多回。加之他与魏依潇是老乡、校友，所以关系也很好。

　　李卓出轨事发之后，为了堵住他的嘴，便将那张信用卡给了他。

　　他虽然不喜李卓的作为，但未免李卓多想，他便接受了那张卡，前提是他刷他还，还安慰李卓说刚好车贷倒不开，那张卡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李卓这才安心。

　　张鹏自认与李卓关系匪浅，装聋作哑也不是做做到。但是李卓那般多疑，还拿金钱收买，难免让人心寒。

　　自那之后，他便与李卓的关系渐渐淡了。

　　蓝泽冷笑说李卓那习性跟谁学的不言自明。

　　张鹏点头说他也猜到了一二，还说戴鹏燕生得刻薄，心肠估计也善良不到哪里去。

　　费嫣宁浅笑望向窗外，人心鬼蜮，相由心生，不是没有道理。但还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想着便问张鹏为何没有瞒着自己的妻子也在外养一个。

　　张鹏笑了，很坦然，说自己有贼心没贼胆。说完之后又补充，说是开玩笑的。还说他的妻子虽然又小又黑，只是个牙医，在医院也没什么权利地位，但他还是很喜欢。

　　蓝泽冷笑：“也是医生啊？看来你们兄弟还挺臭味相投的？”

　　张鹏不知道眼前的年轻警员为何句句带刺，对他充满敌意，但还是心平气和地回答：“我跟我媳妇哪能跟她们比？我们是通过朋友介绍相亲认识的。”

　　费嫣宁查过张鹏的家庭关系，知道他媳妇是边城人，算得上张鹏在边城寂寥时光里出现的一道光。结婚之后，张鹏便在边城买房、生子、生活，过得很幸福。

　　世间情侣千千万，有的人，一出生就拥有那道光；有的人，终其一生想要找寻那道光；有的人，明明拥有，却视而不见。前两种人，最后都或多或少的走向了坦途，而最后一种，大多潦倒、自怨自艾，甚至怨天尤人。从校园到婚纱，多么浪漫的组合，只可惜，李卓选择了最后一种人。

　　想到这里，费嫣宁叹息一声，问张鹏后续跟李卓是否有联系。

　　张鹏说因魏依潇的关系，后来李卓离开了边城，他们之间便只剩下偶尔的电话联系，不多。

　　再后来，他听说李卓和魏依潇离婚了，压在他心中已久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那你为何没有将信用卡还给人家？”蓝泽表示怀疑。

　　张鹏说要还，但因为两人没在一处，他便想着有机会了再给，结果一直没有寻着机会。

　　办案子不能看表面，顺着看来没有任何逻辑漏洞的案子，倒过来捋也许会找到缺口。

　　关于信用卡赠与的事情，表面顺着思路走，确实没有任何漏洞，但倒着捋就不一定了。蓝泽想罢，问了一句：“兄弟俩好到连银行卡密码都共享，怎会因为一个女人心生间隙？”

　　张鹏一脸无奈，逻辑很清晰道：“这位领导，麻烦您搞清楚。他是事情败露之后迫不得已才将信用卡给我，再说，银行卡密码是他改成六个零之后才给我的，什么叫共享密码？”

　　蓝泽很快抓住了“迫不得已”这个字眼。冷笑一声道：“迫不得已？也就是说你承认你拿那件事情胁迫他了？”

　　张鹏流汗，皱了皱眉，叹息一声：“你们警察审案经常这么胡搅蛮缠的吗？”

　　蓝泽黑脸：“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张鹏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和颜悦色道：“警官，是他觉得迫不得已，我是为了顺水推舟，不让他再恶心我？我很反感他的做法，也很反感我们兄弟一场，到头来我只配得上他拿钱收买。但是我清楚的知道，人心这种东西，它既然变了，你如果不采取行动，事情就很难收场。听明白了吗？”

　　蓝泽点头，唰唰在纸上记着，让张鹏觉得他可能马上会被逼签字画押。

　　紧要关头，方显英雄本色。即便是蓝泽的问题刁钻，涉嫌胡搅蛮缠，但张鹏还是做到了和颜悦色的回答，这样的性格，让费嫣宁很欣赏。她素来喜欢的人便要收入囊中，于是笑着抬手掐断了网线，在蓝泽目瞪口呆中开口道：“张鹏，是这样的，其实我们是国安处的人。”

　　国安处？张鹏在脑海里收集了一些自己认知里的信息，然后抬眸问：“李卓他危害国家公共安全？”

　　费嫣宁慈祥道：“或许没有那么严重。”

　　张鹏舔了舔唇，不安地撮着手思忖片刻才说：“他胆子咋那么肥呢？人呢。”

　　蓝泽用眼神示意说在隔壁。

　　张鹏抬手撸了撸头发，略显郁闷道：“脑子咋想的？诶，没有常识的吗？国外的太阳比我们的大还月亮比我们的圆？”

　　费嫣宁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瞧了会儿说：“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说一些他的坏话。”

　　张鹏有些懵：“什么坏话？”

　　“诸如叛国之类。”费嫣宁笑着，狡黠的像只偷到了葡萄的狐狸。

　　张鹏面皮僵了僵，这不是诱供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段位比姓蓝的警官高了可不至一两个。

　　“我真不知道。”张鹏说。

　　费嫣宁有点感动：“他遇上你这样的好兄弟，何其有幸。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你都没有想过要害他，甚至连撇清关系都不曾。”

　　突然被夸，张鹏有点尴尬，干笑道：“警官您谬赞了。”

　　费嫣宁遂黑了脸，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但是你已经知道了我和小蓝的身份，见过我们的人要么死了，要么......”

　　费嫣宁将尾音拖的很长，仔细观察着张鹏的脸色。

　　牵涉国安问题，不管他说不说李卓的坏话，不管李卓是否真正做了坏事，不管......反正他都得死。张鹏觉得自己有点冤。

　　蓝泽见费嫣宁给他递眼神，于是推过一张白纸道：“写吧，跟你的亲人做个告别。”

　　张鹏咬着唇，绞着手半晌，才接了蓝泽递过去的笔，顿了顿，抬眼，泪眼婆娑地问费嫣宁：“我死后，你不会为难我媳妇跟我女儿吧？”

　　费嫣宁摇头。

　　“那我父母跟我弟呢？”

　　费嫣宁复摇头。

　　张鹏点头，擦了擦眼泪，开始写信。

　　内容都是安顿他老婆好好生活，将孩子抓养成人的事情。还拜托了他父母和弟弟帮衬。接着是一堆银行卡密码，水卡、煤气卡等放置位置。

　　他虽然已经在极力忍耐，但折信的时候，眼泪还是将纸打湿了。

　　“抱歉！”他说，等费嫣宁接了信，他又说，“谢谢！麻烦一定送到。”

　　就在费嫣宁要走的时候他又叫住说：“不要告诉他们我的死讯，据说你们处理个人很容易。就说我跟你你们，有任务在身，他们会引以为傲的。”

　　蓝泽已经看出了费嫣宁的意图，他曾经就是这样被蒋处长逼上钩的。遂帮腔道：“放心，我们领导会安排好的。”

　　蓝泽说完，朝费嫣宁递一个眼神，两人出门。

　　“等等。”张鹏说。

　　费嫣宁歪头，心中有点失望。

　　“李卓的事情还望你们仔细审理，莫要冤枉了他。即便是最后结果无法改变，也不要冤枉他。”张鹏说。

　　蓝泽：“有区别吗？”

　　张鹏挺直了腰背，一脸正气道：“有，为了咱们的国安规矩，是心甘情愿，如此死，重于泰山。但危害国安，就是叛徒，死了，便是轻如鸿毛。意义完全不同。”

　　蓝泽点头，关了门。歪头的时候便看到费嫣宁笑得合不拢嘴。他不觉笑着揶揄一句：“万丈深渊终有底，三寸人心不可量。书记还是不要高兴太早。”

　　费嫣宁捋一把刘海，点头说：“过会儿押往‘刑场’的时候再试试。”

　　下午的时候，费嫣宁开了局里的公车，给张鹏戴了头套，将他押上了车，一直拉到东郊牡丹园才停下。

　　下车的时候，费嫣宁还是有点不安，虽然张鹏的所有资料她又让MNM审核了一遍，但还是怕出纰漏。

　　蓝泽将枪举到了他鬓角的时候费嫣宁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张鹏又开口了，费嫣然更加紧张，只听他说：“哪来的什么岁月静好、海清河晏，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本人张鹏，此生虽无大作为，但也算是为盛世开太平了，二十年后，老子又是好汉一条。”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扳机扣响，他再无出声。费嫣宁的唇角随之缓缓勾起，轻笑出声。

　　蓝泽也笑了，声音清澈如泉：“恭喜书记，喜得爱徒。”

　　“还得多谢你完美配合。”费嫣宁拍了拍蓝泽的肩膀笑道。

　　张鹏：“......”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死后到达了忘川之类的地方。直到头套被摘掉，太阳光入眼。

　　“我——”

　　蓝泽笑着伸手：“很荣幸成为同事，张特工。”

　　张鹏看一眼费嫣宁，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只能报以傻笑。

　　“还不快叫师父。”蓝泽开口提醒一句。

　　“扑通！”张鹏便跪了下去，然后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才说：“徒儿张鹏，见过师父。”

　　“咯咯咯”，费嫣宁被逗笑了。这小子，是她目前见过的唯一一个至纯至善之人。

　　蓝泽也笑，并用眼神示意张鹏赶紧起来。

　　张鹏没明白这位对他态度转变飞速少年的意思，继续跪着。

　　“都什么年代了？现在收徒哪还有三拜九叩的，快起来。”蓝泽说着伸手拉他。

　　张鹏这才闪着他那双无辜的兔子眼爬起来。

　　牡丹园的牡丹开的正艳，九色系牡丹花海争奇斗艳，绚烂无比。他深吸一口气，香气沁人心脾，瞬间让人神清气爽。

　　“给我跟师父拍照吧！”张鹏说着将手机递给蓝泽。

　　蓝泽没有接，说是按照保密要求，张鹏那手机得换了。

　　张鹏有些遗憾的皱眉。

　　费嫣宁拿出自己的手机：“用我的拍，等给他配备了机子，我传给他。”

　　接着，蓝泽便成了师徒俩的专业摄影师，拍了没100张，也得有80张，张鹏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一回单位，张鹏便接了第一个任务，联系李卓。

　　张鹏一联系，李卓便露出了尾巴，大家也才明白关起来的“李卓”连时间线都讲不清的缘由。因为，此李卓非彼李卓，替身怎会知道主人到底何时何地确切干了什么呢？

　　李卓与张鹏约完饭局之后便以有工作匆匆告别，为免打草惊蛇，警务人员只能偷偷跟着。

　　让大家惊喜的是，李卓最后消失的地点正是大地杂货。

　　专班紧急召开会议，协调了各相关部门，对整个行动进行了一次周密安排。大家最后的希望便是此线，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