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夜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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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见月在宴长临怀中沉沉睡去，意识沉沦间，却还念念不忘自己那一百文。
梦中他坐在桌边数钱。只有一百枚铜钱，却怎么也数不好。一会儿啾啾飞来捣乱，一会儿钱自己长腿要跑，搅的他不胜其烦。
来来回回不知道数了多少次，越数越少。花见月悲痛得难以自拔，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
寒风？花见月觉得哪里不对，环视四周，却看见大地苍茫，狂风吹雪卷地而过，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雪原。
花见月唤了一声“啾啾”，却发现啾啾不知叼着他的铜钱躲去了哪里。
风雪茫茫，不见人烟。
这片雪原有些熟悉，自己曾经来过？
花见月觉得自己神志不太清醒，似乎忘了什么东西。
他愣了片刻，放弃了思考。
风这么大，四处皆雪，他该去哪里躲一躲呢？
好冷啊，要是有一堆火就好了。
花见月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真的看到了一点明亮的火光，在远处的雪中摇曳。
花见月向那个地方走去，看见雪崖下燃着一个小小的火堆。火堆前有人抱膝而坐，给他的感觉似乎有些熟悉，却看不清楚面容。
再定睛一看，发现那不是火堆，而是一支烈烈燃烧的红色翎羽。
花见月冻的手指通红，觉得自己睫毛上都落满了雪花。他眨巴着眼睛去和那人搭话：“这位兄台！在下偶然路过，实在寒冷，不知可否借……”
“你来了。”
花见月话没说完便被打断，愣愣地任由对方握住自己的手。
那人的手很暖，暖意顺着指尖流淌全身。花见月眨眨眼，雪花坠落，却拂面不寒。
再一眨眼，眼前的雪原不见了，只有熟悉的垂纱帷幔，随着窗外吹进来的的风起伏飘飞。
宴长临坐在床边，正把他的手放到被子里。
原来是黄粱一梦。
花见月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他的屋子。
春会已经结束，自己被带回了辟雍学宫。
“下雨风凉，盖好被子。”宴长临轻声说道。
花见月这才听见窗外雨声沥沥，原来是下起了春雨。
怪不得梦里那么冷……花见月清醒过来，缩在被子里，笑的眉眼弯弯：“我知道啦，多谢你。”
“为老板分忧。”宴长临回答的一本正经。
花见月蒙上脸“唔”了一声。
啾啾睡觉时也是这样的，喜欢把脑袋藏在翅膀下窝成一团。宴长临想到这里，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花见月蒙着头，心想你说的再甜我也没钱给你涨工钱。
刚刚亏了一百文的黑心老板花见月，毫不脸红。
……
“看着前面那间楼，又回忆起了当年翻窗抢饭的岁月。”
“那边那条路，可是当初考前背书的风水宝地。”
“藏书阁里的座位永远抢不到，而且总是弥漫着一股头发被烧焦的糊味。”
“大家点灯夜读，把灯放到书前面，犯困的时候一低头，‘嘶’的一声头发就冒烟儿了，特别提神醒脑……就是伤头发，易秃头，也不知道是当年哪位神人想出来的狠招，够狠。”
“年考之前大家都拼命嘛，还有过看书看的精神恍惚，一头掉到湖里的……”
在床上躺了一天，花见月终于能下地。他趴在窗户边向外眺望，兴致勃勃地指指点点，给宴长临讲述求学岁月的往事。
宴长临认真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气氛温暖和谐。
花见月正说到高兴处，忽然被推门而入的某人打断了。
花见月和宴长临齐齐扭头，不满地看向江不恨。
江不恨刚走进来，被两人看的一愣：“我租了马车，就停在学宫门口，咱们随时可以走……你们在聊啊？干嘛这么看我？”
他摸了摸头：“我是觉得，咱们还是早点走，要不然就走不了了。”
花见月奇道：“发生什么了？”
江不恨说道：“你知道现在打听你的人有多少吗？整个长安……不，半个大雍的修士恐怕都知道你的名字！”
“而且你可知道怡明郡主在长安有多少爱慕者？听说有几家的公子纨绔，正计划派人埋伏你，为佳人报仇……”
“最近学宫还收到好几封战书，都是要递给你的，不过被拦下了。”
花见月震惊：“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江不恨叹道：“就是这么夸张啊！这几天你少出门，好好养伤，等好点了我们就上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花见月呆了呆：“那好，先和纪明卿他们道个别。”
江不恨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事，说道：“你还是好好躺着吧，我去找纪明卿，正巧我也有事想要和他说。”
……
春季天气多变，一日骤暖，一日乍寒。今日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雨打芭蕉，疏花零落。
“逝水”长流，环绕辟雍学宫，最终汇入寒水湖。寒水湖边有一道九曲回廊，掩映在青竹芭蕉里。
纪明卿屈膝斜靠在长廊漆柱上，一身红衣从石椅上迤逦而下。雨声潇潇，他轻轻拍腿，半眯着眼睛哼唱有些走音的小调。
“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桃花几度吹红雨？”
江不恨踏上台阶，抖落青伞上的水珠：“跑调了。”
纪明卿打了个哈欠：“调不在准，有情则妙，你懂个屁。见月今日如何？”
“还躺着。回了学宫以后，他就没出过门，得养一段时间了。”江不恨坐在石椅上，“宴长临在陪他。”
纪明卿懒洋洋地翘着脚：“他们两个真奇怪，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
江不恨看着廊外的雨，淡淡道：“既然他们乐意，那就由他们去。”
纪明卿想了想：“挺好的。”
江不恨把伞靠在石凳旁边，陪他看烟雨笼罩的湖水与楼阁。
“从长安到洛阳，马车最慢，骑马一日夜。等花见月好一些，我们就上路。”
纪明卿摆了摆手：“一路走好，恕不远送！提醒一句，御剑或乘灵舟不到两个时辰。”
江不恨：“第一我不御剑；第二，你给我变出一只灵舟来？你知道这玩意儿多贵吗！”
“灵舟我没有，但你为什么不御剑？又不是你以前装模作样自称没有修为的时候，”纪明卿好奇，“扮猪吃老虎上瘾啦？”
“剑太细，不好踩。”江不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纪明卿一眼。
能藏在伞里的剑，自然是很细的，御剑而行就像街边走绳的杂耍，想想确实不容易。
好有道理，纪明卿无可反驳。
江不恨拍拍他的肩：“别说这些了，我们来说点别的事。”
纪明卿莫名其妙地看向江不恨，却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心头一跳，战战兢兢地问道：“什么事？”
雨打湖面泛起涟漪，四周寂静无人。
江不恨往前凑了凑，严肃道：“还能有什么事？最近你在私下做什么？这里没有别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我绝不会告诉别人的。”
纪明卿咽了口吐沫，干笑道：“我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
江不恨静静看着纪明卿，直把他盯的额头冒汗，才忽然往后一靠，懒懒散散地骂道：
“听不懂？你想想你自己，春会以后就是年考，你这次再考不过，恐怕要被学宫除名了。你到底背书没有？你对将来就没有一点打算？这都不肯说，我又不会笑话你！”
纪明卿一愣，出了口气，没好气地回骂：“神神秘秘的，我当你问什么呢！”
他站起身摆摆手：“别和我提这个，听到考试我就头疼，我先走了……没带伞也不用你送！两个大男人打一把伞像什么话……小雨淋淋更健康。”
纪明卿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十分潇洒。
直到拐过几个弯，纪明卿神色才冷下来。
江不恨这个人，貌似万事不经心，但其实心里什么都看的透。
不好糊弄啊……纪明卿扯了扯嘴角。
九曲回廊里，江不恨目送纪明卿消失在春雨中，轻轻叹了口气。
……
藏书阁里，梅疏寒点燃油灯，把灯摆在书前，正襟危坐开始看书。
他早已毕业出师，自然不是为了学宫的年考在临时抱佛脚。
读书是他的习惯。梅疏寒告诫自己，要成为风倚楼或者花见月那样的人物，假若没有过人的天资，就必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可惜一向安静的藏书阁，今日居然有些热闹。
有弟子在窃窃私语，提起了一个梅疏寒十分熟悉的名字。
“已经是第四封战书了，都是递给花见月的。”
“谁递的？”
“好像是长安哪位大家族的公子，说花见月剑法平平，能赢郡主是靠见不得光的手段，若不接他战书，就是心虚……还有骂学宫有黑幕的。”
“也不知道是为了给郡主报仇，还是想要趁机搞个大事，好给自己搏名声。”
藏书阁里都是学宫弟子，感情上自然是站在自家师兄这一边的。
当即就有人小声嗤笑：“我呸！什么话都敢说，当时可是有师长们观战的，连陛下都在，他们都没说什么，那些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敢给人乱泼脏水？”
“他们就是趁着见月师兄重伤未愈来挑衅，也不害臊！”
“这些膏粱子弟，什么时候要脸过？如今大雍朝局不稳，天下百姓艰难，从来不见他们做些实事。”
“听说上蹿下跳的这几个人，都是家里有些权势，曾经想要靠关系进学宫的，最后没能如意。这些年他们明里暗里说学宫的怪话也不是第一次了，也就是师长们不计较。”
“师长们怎么可能理他们！几个跳梁小丑，动手收拾他们都拉低自己身段。”
“啪”的一声，梅疏寒把书拍在了桌子上。
正窃窃私语的学子们吓了一跳，以为是声音太大打扰了梅疏寒看书，连忙道歉：“师兄抱歉，我们这就不说话了。”
梅疏寒站起身，冷冷问道：“都有谁？”
大家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答道：“下战书的有四位，是几个高门的公子……”
梅疏寒冷笑：“公子？蛀虫罢了。我学宫也是他们能诋毁的？他们也配！平日里读书学习不想与他们计较，这是蹬鼻子上脸了？”
藏书阁里安静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跟着赞同道：“梅师兄说的对，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叽叽歪歪惹人烦，师长们不屑于动手收拾，我可是想收拾他们很久了！”
“见月师兄品性高洁，剑法无双，怎能容忍他人诋毁？”
“就是就是！”
一向安静的藏书阁热闹起来，大家纷纷表态，谴责那些阴险恶毒的国之蠹虫。
有人激动地拍案而起：“既然积怨已深，干脆今天就让他们闭嘴！为见月师兄讨一个公道！”
“好！！”
“他们不是要下战书吗？我们学宫接了！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来！”
“对！！”
大家纷纷鼓掌，热烈气氛下，有长歌台的弟子一个冲动，当下就掏出刀剑以示决心：“了结恩怨，就在今日！他们战书约在哪儿？咱们去会一会！”
众人热血沸腾，连书也不看了，从藏书阁涌出来。
在花见月本人尚且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支为了“给蒙冤受辱的花见月伸张正义”的队伍，在梅疏寒的带领下，已经浩浩荡荡杀出了学宫。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夜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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