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江山美如歌》三秋二月

4、离国变天

　　钟正等回了黎浅，也等回了衣冠楚楚的楚羽。楚羽见钟正在，估计黎浅的身份不一般，能够让钟正行礼如此恭敬，眼前的人只能是大王长子浅公子了。
　　“楚羽，参见公子。”楚羽的语气透着抱歉，略微羞涩。
　　黎浅懒得回应，楚羽对他做的事儿，现在皮肤上还留有触感，那种羞人事儿，还是不要被更多人知道才好。
　　“水如烟喜欢自言自语，你给她送礼，想必她说了什么。”黎浅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是。太子殿下估计要对您动手，离开封城，事不宜迟。”钟正说。
　　“此事不能太过明目张胆，烈火山庄周围尽是眼线，想要离开谈何容易？”黎浅说。
　　楚羽指了指密道：“这里也不行？”
　　黎浅扭头看了看楚羽：“那是去温柔乡找乐子的地方，进去了，过路啊？你难道不知道，那地方的出口离城门是最远的距离。”
　　楚羽皱眉白了黎浅一眼：“纨绔子弟，救命的密道，还选那种肮脏的地方。”
　　钟正安抚楚羽和黎浅：“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公子你在封城多年，想必有后招的。”
　　黎浅摇头，不是没有，而是不确定身边的人，值不值得信任。
　　太阳升起，杨娅亲自开锁，看见佛堂里多了一个少年郎，估计是黎浅带回来的，并没有太多惊讶，也少了些责备。
　　“跪了一个晚上累了吧？去歇着。”
　　“是。”
　　楚羽和钟正向杨娅行礼：“微臣拜见淑仪夫人。”
　　“免礼，都去歇着吧。”
　　黎浅带着楚羽和钟正去了客房，指了一间给钟正休息，忽然发现另一间客房里尽是杂物，根本没有睡人的地方，只好将楚羽带到自己房里。
　　“我这儿有床，有软塌，你选一个。”黎浅伸了一个拦腰。
　　软塌在客厅，床在内室，中间隔了一道屏风。
　　“软塌。”
　　“我警告你。虽然本公子相貌极好，男女通吃，但是你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黎浅警告楚羽。
　　楚羽将他的手挡开：“是谁对谁有非分之想？”
　　“哎呦，你占了本公子的便宜还……”
　　“占便宜是相互的。别说的好像自己吃了亏一样。”楚羽言辞犀利的怼了回去。
　　黎浅觉得自己骂架挺强的，怎么到楚羽这儿连反驳的能力都丧失了？或许，黎浅自己也觉得楚羽的话是有道理的。
　　楚羽抱着自己的长剑躺在软榻上久久不能入眠，他无奈闭起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他亲吻黎浅的画面，惊恐中醒来，一身冷汗。
　　烈火山庄的楼梯是莫和太子修建的，目的就是观察黎浅会不会武功。三年来，黎浅一次捷径也没走过，都是走台阶。太子每个月都会给烈火山庄送各式各样的美女，这些女子都被暴脾气的杨娅杀了，莫和自然不会对烈火山庄掉以轻心。
　　肃穆的离国皇宫，莫和，莫缇，莫聪，三位王子等候在大殿外面，太医在里面医治病重的国主。
　　“苏王，听说你昨个在八宝楼宴请了琉璃国国师的儿子楚羽？”莫聪跪在地上也不消停，这话与其说给莫缇，不如说是说给莫和的。
　　“是又如何？我跟楚羽是同窗。”莫缇说。
　　莫聪见莫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道：“楚羽听说武艺高强，智谋过人，钟正来离国请求赎回浅公子，他这个时候出现，岂不是如虎添翼？二哥，你宴请楚羽，颇有放虎归山之嫌。”
　　“住口！”莫和阻止莫聪的话“父王病重，这等小事不要拿来兴风作浪。莫缇会见故友并无不可，二弟同窗非富即贵，你若嫉妒也去听学便是，不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滋事生非。”
　　莫缇冷笑：“就是，你若有那闲工夫，不如多操心父王的病情。”
　　莫聪卷着自己的发丝：“大哥，别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父皇对公子浅可是纵容的很，说明他很在意跟琉璃国的关系。若是琉璃国迎回公子浅，就是要跟我国划清界限。这件事对父王的病情不会有任何好处。在我看来，那个黎浅，不是一个好鸟。”
　　莫缇不解问莫和：“黎浅不就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纨绔子弟吗？”
　　莫和观察莫缇的眼睛，他似乎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无妨，试一试他便知道了。”
　　莫缇激动道：“我最喜欢宴会了，交给我啊。”
　　莫和瞥到莫聪诡异的笑容，就知道他怀着怎样的心思。莫和也很清楚莫缇不是省油的灯，他比莫聪更深不可测，自家兄弟自然彼此都是很了解的。
　　大殿的门打开了，莫和起身，感觉膝盖都快碎了，上前询问父王的病情。
　　“父王怎么样了？”
　　“太子，大王要你进去。”
　　“多谢。”
　　莫和走近大殿，一阵阵咳嗽声格外刺耳，王后在莫离身边伺候。莫离五十多岁，容貌依旧年轻，病魔让他的脸色格外苍白没有任何血色，毫无瑕疵的五官透露着他年轻时也是极其难见的美男子。
　　“和儿，过来。”
　　莫和走近床榻，跪在床头的位子聆听教诲。
　　“黎嵩要求赎回浅公子，你有什么看法？”
　　莫和相信这个消息已经有无数个人跟父王商讨过了，其实在父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问这句话想必有其他的意图。
　　“琉璃国国主子嗣不多，除了公子浅，还有公子勤。儿臣以为，未来琉璃国之主在二人之中。如今来看，公子浅不足为惧，反倒是公子勤棘手难对付些。而且，公子勤对离国的态度极为强硬，不好缓和，不利于两国贸易发展。公子浅若回到琉璃国，公子勤如临大敌，二者相争，渔翁得利。”
　　莫离冷笑：“你为何不认为兄弟连心，其利断金？”莫离依靠在软枕上，抚摸着手上的扳指，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年轻的太子。
　　莫和抬起眼自信迎上莫离的双眸：“回禀父王。杨娅性格刚烈，她在离国为质，王夫人在她夫君身边受尽宠爱，世上哪个女人，有如此胸怀，忍得了呢？”
　　莫离看向身边的王后：“王后以为呢？”
　　王后拿起汤勺，轻轻吹去药汤的高温，温和的看向莫离：“女人的嫉妒，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杨娅并非凡品，猛虎身旁，岂容他人酣睡？太子说的没错，公子勤与公子浅，势不两立。”
　　莫离眼眸低垂思考了一下问道：“太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王夫人要除掉杨娅母子，关我们离国什么事儿呢？”莫和说。
　　莫离的唇角漏出一丝笑意：“公子勤对离国并不友好，你有多少把握？”
　　“七成。”
　　“剩下三成，何故？”
　　“楚羽。”莫和回答。
　　莫离双眸淡然的看着手中的扳指，他的脑海里回忆起一个女子的身影。身边的王后放下汤碗静静的陪伴在莫离身边，不敢打扰。
　　“楚羽，墨水寒的儿子？”莫离似乎记不清楚了，上辈的纠葛终究是落在这一辈年轻人的身上。
　　“正是。”莫和说。
　　莫离感慨万千的叹了一口气：“不要碰楚羽，尽力而为。”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莫和不敢多问，他怕自己问的太多知道的太多会触怒龙颜，看向身边的母亲。王后示意莫和退下，继续照看莫离。
　　大殿的门关了起来，房间里尽是莫离咳嗽的声音，让人心疼。
　　“芬儿，那孩子是她的，没错吧？”
　　王后点点头，整理莫离的发丝：“是。错不了。”
　　“好想，见他一面。”莫离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染透了丝帕。
　　王后抚摸着莫离的背脊：“都说儿子像极了母亲，楚羽想必生的极好，也像极了他的母亲。大王见了怕是会忘了当年的约定，对您健康无益，对和儿，聪儿，缇儿，未来无益。兄弟相争，必是惨烈，亲兄弟尚且不能坦然相对，更何况一个前妃之子？大王，认回楚羽，离国大难啊。”
　　莫离牵了王后的手：“本王时日无多，竟是想的狭隘了。”
　　“大王应该为离国新主，多费些心思。”
　　“芬儿认为呢？”
　　“莫和。”
　　莫离笑了，他轻轻拍拍王后的手：“你永远都懂本王的心思。有些事，应该带走，等我走后，烧了林荫阁，什么都不要留下。”
　　王后点点头，继续问道：“墨水寒呢？”
　　“给他一封信告知即可。”
　　王后答应了，扶着莫离躺下休息。
　　莫离醒来已经是半夜，他感觉自己大限将至，向王后拿了钥匙去了林荫阁。林荫阁中的摆件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在塔楼的高墙上挂了一幅女子的画像。那画上女子貌美倾城，眉眼中尽是笑意，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幸福的仿佛拥有全世界。
　　莫离跪在那副画的面前，眼泪夺眶而出，释怀而幸福。
　　“我做到了，离国二十年与琉璃国相安无事。我们的孩子也已经长大成人，墨水寒亲自培养，定不会让你失望。无双，我好累，真的好累，你有没有等我？”莫离问。
　　画中的女子依旧笑颜如花。
　　莫离伸出手，似乎可以碰见那女子的脸庞。身体轻飘飘飞了起来，无双展开双臂从那画中飞来，扑进他的怀里。
　　莫离垂下头，发丝垂落脸庞，脸上依旧留着幸福的笑容，他终究回到她的身边去了。
　　王后看着死去的莫离，没有眼泪，也没有过多的伤悲。展开手臂紧紧拥抱了莫离的身躯，抱着他从深夜一直到天亮，等那身子从柔软到僵硬，从温暖到冰冷。王后让人把莫离放入林荫阁的棺椁中。
　　“烧了林荫阁。”王后下令。
　　“是。”
　　烈火冲天，林荫阁被火焰吞没。王后感觉眼中有泪滑落，伸手擦去。
　　“王总管接旨。”王后吩咐。
　　“在。”
　　“大王密旨，林荫阁火化一事秘丧不发。”王后说。
　　王总管迟疑却不敢提出任何质疑，毕竟王后是如今最有权势的人，她的三个儿子不管谁是王，她都注定是唯一的太后。
　　“是。”
　　王后背过身，踩着火光映下的光，一步步走向冰冷的王宫，走向她权利的顶峰，她不亏，她得到了他二十年的人，为他生下三个子嗣，他把江山留给了她，而他只想要一个回忆，她很痛，但她给得起。这一世过后，下辈子，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