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十年代搞建设》双面美人鱼

11、饥饿

　　每回不到饭点，刘健国都能感觉到自己饥饿的胃肠都快扭成一团来向他示威，怎么用裢腰带扎紧都没用，那种火烧的灼热感，远比台上那些激动着挥舞着红袖章手臂的人更可怕。
　　他才不想搞那么，搞什么教育革命，说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针对。
　　加入那些人的小队组织，说那些听起来确实是蛮激情的话，跟着他们走，能让他吃上东西吗？
　　刘健国舔着嘴唇，小心翼翼洗着屠洋洋的白亮搪瓷杯跟在他眼里无比好看的草绿色搪瓷海碗，那对乌木的筷子，也细细的冲洗好几遍。
　　答应她的事可不能有半点马虎，再说这么好的东西也不能让他给搞坏了。
　　要知道他们都不能做到让他吃饱，而她可以。
　　刘健国生得圆头大眼，大家都称他一声驯良温柔，而此时他那黑如漆墨的眼里，绝对称不上纯良。

　　后福满家里来个特别好的亲戚，在他娘秦么妹万分艳羡一晚一早反复提及的情况下，家里四方的餐桌上，刘家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那一身挺拓的新绿衣服，背包装的都是精贵品，不知道拿了多少好东西，去后家吃碗面还给了糖票的事，在好打听八卦的秦么妹嘴里，大家耳边都过了一遍。早上打水的时候瞧见后春花拿着整块的肥皂洗衣裳，马上被套出来是她给新来的技术工屠洋洋带路送的。
　　秦么妹越发羡慕坏了。
　　“这样好的大姑娘，我怎么不认识，要是能成我儿媳妇就好了，后家那个大外甥不就比大儿小两三岁，大家一样是学徒，为啥人家就能摊上那等顶好的好事，攀上那门子好亲。”
　　娘想的是她疼爱的大儿子，而刘健国想的是自己。
　　这样顶顶好的事，为什么不能发生在他身上？
　　就算是痴心妄想，他也要搏一搏！
　　反正他没什么好输不起的。

　　刘健国把洗干净的搪瓷杯跟海碗放在窗台上，连旁边的口盅跟牙刷都不敢碰一下。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可闻着屋里那说不出来淡淡的清香味，眼前那块绣着为人民服务的花毛巾，都像是有着无数无处不在的小勾子一样，抓住他的脚，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这些东西，刘家不是没有，他也不是没见过。家里有两个工人，他们当然也有，只是身为家里的第三个儿子，轮到他身上的时候，本来应该是这么漂亮的东西，早已经残破不已。
　　夜里瞪着眼想了一夜的那股子狼劲儿，这会儿又全部烟消云散了。
　　他凭什么呢？
　　比起他哥来，他连份工作都没有，加三哥都没能进厂工作，怕是要到乡下去务农，他又会好到哪里去？
　　说不定明天她就不理他了。
　　他怯弱地低下头，终于抬脚离开，再次把门好好锁上，才晃悠悠往学校走去。
　　老师早就不管他们了，偶尔多说一句还会被挑刺，背景不够硬的会出事的，迟到早退，只要不是把棍子捅在老师眼皮子底下，都不再管了，任由他们随便哪里去。
　　不知道他明天也过来，还可能吃到她给的饭吗？
　　吃饱的感觉，可真好啊。

　　*

　　屠洋洋匆匆赶到，果然见人都排成队伍跟着音乐口哨的声音，在一个由四张木桌拼成的临时台子上领操的人引领下活动着身体。
　　她本想悄悄在后头跟着做就是了，没想到大家都朝着她看，把屠洋洋弄的怪有些不知所措。
　　她觉得自己像被养在特殊环境的珍惜动物。
　　在前头扭着腰的厂长蔡正佳听到骚动，哈哈一笑，“是小屠同志来了，正好，大家都来认识一下吧。这是从京里来的新同志，屠洋洋同志。”
　　小屠如此品貌，也怪不得大家都眼勾勾看着。
　　挺拔高挑的个头，乌黑油亮的头发还有比豆腐还白嫩上两分的皮肤，他一时都不知道自己顺着政委的意思让她成为技术工是不是件正确的事。
　　哎，要是实在不行，还是想个办法给她调配一下，小屠政治身份十足过关，完全可以提干。

　　厂长一声嗓子，更让大家都盯着屠洋洋看。
　　“大家好，我是屠洋洋，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屠洋洋心里直打鼓，像被无行的手推着走到前面，都快觉得手脚不是自己的了。
　　她只有很小的时候才跟大人们一起参加过这种超过百人以上的集体活动，不过那时候按妈妈的话说，是去观光旅行的，大家聚在一起，体验旧世纪社会人民集体过新年喊口号、看节目、赏樱花、吃美食的兴奋。
　　以后她找工作也会这样吗？
　　小星系统立马反驳，绝不会发现这样的事，最多不会超过三人，避免社会新鲜人对交际产生反感或者逆反心理。
　　这才让屠洋洋微微心安些，默念着这里只是个空间副本，不用太在意来给自己打气。

　　站在一旁的傅明皱起眉头，觉得蔡正佳又开始书生意气胡闹，大家都在做体操，为什么要打断工人运动活动身体，给一个小同志搞个人介绍，简直是胡闹！
　　他轻轻咳嗽两声，宣传部长李宏新察言观色，立马走到台前，把屠洋洋轻轻往后一拉，“体操活动完毕，现在有请傅主任上台讲话。”

　　傅明整了下衣领，大步走到台中间，“各位同志们，新的一天来临，我们必须要有新的活力与冲劲，努力奋斗，拼命工作，为实现主席狠抓备战，集中力量建设，让我们这个后方稳固而强大！
　　□□计划会议已经召开完毕，我们身为其中的一份力，要为祖国建设献出我们的一切！
　　誓要在来年扭转北煤南运的局面！
　　让我们……”
　　不得不说，傅明宣讲能力非常优秀，哪怕是每天都有这么一回，大家听起来仍然觉得精神振奋起来。

　　一些先进学习分子渐渐围过来，将屠洋洋挤到后头，他们凑到领导跟前。
　　姜静娴拉了屠洋洋一把，小声道，“你一个新来的，别想着这时候就在领导面前争表现。”
　　“噢，我没有。”看到系统条件分析提示，零社会工作者能力的屠洋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教她怎么跟同事相处呢，她感激握了下姜静娴的手，“谢谢你的提醒啊。”
　　什么？这家伙，还真是单纯啊。
　　还以为自己真心对她好呢。
　　姜静娴轻轻一笑，唉，也是，看起来个高马大的，不过还是个孩子。

　　“你应该站到那边去。看到没有，那个戴着帽子，有胡子，腰上插了个烟杆子的便是你要去工作的机械加工车间里的大师傅许田景，他资格老，经验多，技术好，大家都服他。车间主任站在他旁边，比他个头高些，耳朵上别着香烟的那个，他叫鲁公平。后面的是车工师傅丛茂春、戚锡泉，铣工师傅牛咏子、宋蕉英、胡伟明，磨工师傅雷宽、董谦、周世华，锯床工牛风兴跟牛晓蕾是父女俩，正式工人王福兴、方桂、虞雄飞，学徒工董歌、田君、龙放、齐淑君、龚诚、马方方、宋星、张元民、吕其明，每个车间里的人基本都是站到一块的。
　　别人呢，我就暂时不说了，免得你记不住。”
　　姜静娴卖弄的指点着，她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把厂里上上下下的人给记清楚明白的。
　　她一口气说这么多名字出来，这个屠洋洋肯定记不全，到时候还不是得让自己再多说两遍。

　　屠洋洋确实是没记住，但她有系统小星啊，直接让系统跟着姜静娴刚才的指点，把人跟名字贴心得标注在每个屠洋洋已经见过或者听过的人头上，保证她一眼看过去，绝对不会出错。
　　“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啊。”
　　道完谢，屠洋洋朝着机械加工车间的方阵走去。
　　虽然这个地方缺吃少穿，资源确实太少，非常落后，在这里的人都是很热情很好的。

　　“鲁主任……师傅们，你们好，我是今天要到车间工作的屠洋洋。”
　　许田景皱起眉头，手里摸着烟杆子不出声，车间里大搞生产是缺人，可是缺的不是这样的大姑娘！细皮嫩肉，能干点什么？
　　鲁公平倒是热情的回应，“你好啊，小屠同志，你这就认识我了？”难道是跟别人打听过他？还是一早就有人指点过她了？
　　“是的，工会姜同志给我一一介绍了你们。”
　　屠洋洋看着眼前都比她大一辈或者两辈的人，记得要跟前辈们有礼有节，一一打着招呼，“丛师傅、戚师傅、牛师傅、宋师傅、胡师傅、雷师傅，这位是锯床的牛师傅，我没说错吧，要是记错了，请一定要告诉我啊。”
　　“哟，小姑娘你这记忆倒是不错。”
　　没想到这年轻漂亮的丫头片子还挺厉害啊。
　　其它人不由围上去，“那我是谁？”
　　“你是方桂。”
　　“我呢？”
　　“宋星。”
　　好几个人七嘴八舌的问，屠洋洋都一一答对，引来阵阵喝彩。
　　“还都让你给说对了！真是神了啊！那你说，我是谁？”
　　屠洋洋仔细看着这个穿着工服，笑嘻嘻看着她的年青人，肯定自己之前没见过，姜静娴也没说，遗憾的摇了下头，“我不知道，你不是我们机械车间的吧。”
　　“可不是，小屠别理他，他是给咱们装卸材料的黄斯文，一抬东西就说累的腰快断了的好搬运工。”
　　黄林脸色一变，好个王福兴，这时候拆他的台。
　　大家都是单身汉，谁不想在姑娘面前留点好印象！真是癞蛤蟆趴在脚背上，不咬人恶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