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运》想暴富的煤老板

3、贰·鹿谷

　　柔和的晨光洒在鳞片之上，竹篓里的小龙懒散翻了个身，金瞳之中泛着惬意。

　　“嘶嘶。”舒服。

　　韶栎持刀砍断拦路荆棘，深入幽深小道。

　　“再走一天，便进了鹿谷，我要的鹿灵芝，便生在其中。”韶栎擦去额间的汗液，侧头细心叮嘱，“但是鹿谷之中也有妖兽，你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嘶，嘶嘶。”知道了。

　　躺在竹篓里的龙不屑一顾。

　　龙威暗露，附近方圆十里不成气候的妖都跑了个彻底。虽有着几道气息蛰伏暗处，想来也不会轻举妄动。

　　一路顺畅，黄昏时分，路程已行完大半。

　　夜色降临，韶栎生了堆火。将青霜放于石上，分了半张饼给他。

　　“嘶？”你就给我吃这个？

　　折腾一天，青霜不愿将就，面露鄙夷表明抗拒。韶栎见状，无奈从怀中摸了两个果子给他，“凑合着吃吧。这处地域贫厥，到了鹿谷我给你烤肉吃。”

　　篝火在旁，冷清的面色沾染了灯火的暖色，也就不那么讨厌了。青霜如是想到，瞥见他手中也握着一张饼，便没有再使性子。

　　青霜咬了一口饼，干硬有些难以下咽，着实不喜。但见韶栎已然咬了一口，心念一动，咬牙吃完。

　　口干舌燥的龙囫囵吞了青果解渴，肚皮朝天仰躺。

　　韶栎饮口水，将他捞回竹篓之中，“早些睡吧，明日再走几个时辰，应是能到了。”

　　吃的将就，自是要睡的舒服。

　　青霜倒头睡的很沉。韶栎确认无碍后，趴在竹篓之上阖眸睡去。

　　夜里三更，篝火熄灭。重归黑暗，一双金瞳悄然睁开。

　　青霜疑惑的爬出竹篓，金瞳看向黑暗的小道深处，透着疑惑。

　　那是谁？气息怎会如此熟悉？

　　小道的深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青霜还是动了。

　　“去看看。”

　　韶栎在侧睡得很沉，青霜再无顾虑，往小道深处走去。

　　纵使夜色深邃，于龙而言，依旧如履平地。行了一刻钟，前头的黑暗之中，竟有点点荧光生出。这一瞬，熟悉的气息加剧，不过仔细查探，感触到更多的，是为陌生。

　　青霜驻足，这些光点，竟缓慢凝聚成人形——背影朦胧，身段窈窕，男女莫辨。

　　装神弄鬼的把戏，着实无趣。青霜一脸的不屑一顾。

　　“小友，可是你听得本座的召唤而来？”

　　光影开口叫住青霜，声音中性，辨别不出男女。不明所以的话语让青霜来了些许兴趣，微抬龙头，“嘶？”哈？

　　“我本是九重天阙的一位上仙，因触犯仙法，肉身被囚禁于此，便分出一丝元神前来求助小友。若小友能够助我，我定许下小友一个愿望。”

　　荧光人影抬起手，似是恳求。

　　青霜性质尽失，转身离去，“嘶，嘶嘶。”没兴趣。

　　夜空中本是透着温和的荧光，在青霜转身的一瞬间，竟转为杀伐。

　　光影桀桀大笑，圣洁尽数化为妖邪：“既是骗不了你，那我就直接动手了。”话音落下，光影化为实物——一个瘦小的男人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只露出一双带着杀意的眼睛与一只丑陋的虫角。

　　啧，原来是一只虫妖。

　　青霜恍然大悟，面露鄙夷，“嘶，嘶，嘶嘶。”你找死？

　　虫妖冷喝，“老实把你的道行交出来，我免你一死。”

　　“嘶。”啧。

　　“敬酒不吃吃罚酒！”

　　荧光汇聚于虫妖掌心化为大刀，虫妖紧握，冲着青霜所在之地，用力砍下。

　　猎猎风声愈发近了，青霜立于原处不慌不忙。面上心间皆无惧色，只在纠结，会不会吓到那人。

　　犹豫不决之际，刀已到了近前。生死关头，青霜再顾不得其他，心念一动，龙元正要被释放而出。

　　黑影闪身到了近前，手中的长剑一挑，竟挡住了大刀。

　　虫妖皱眉，暗叹声不妙，力道加大，“你是何人？敢坏本大爷的好事？”

　　可无论大刀加了多少力道，黑影手上单薄的长剑依旧稳如泰山。

　　一息过后，似是不愿纠缠对峙，长剑力道一松，引领大刀砍了脚边尘土。虫妖收剑不急，被灵活的长剑挑飞了大刀，身形亦弹出几米开外。

　　黑影回头看了一眼疑惑的小龙，见他无碍，松了一口气。

　　“嘶？”韶栎？

　　清隽夹杂疏离的面容，甚是熟悉，可不就是韶栎？

　　可此刻，他不应该在熟睡么？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还会用剑？他真的只是一个凡人？

　　一连几个疑问，都不得答案。

　　青霜咬了咬韶栎衣摆。韶栎将他捧在掌心，先行指责，“为何不听我话？”

　　再看看。

　　“嘶……”

　　面对虫妖都未曾低下的头颅此刻黯然垂落，青霜声音很小，还存着委屈。

　　“罢了，你在里面好好呆着，我解决了这只虫妖，再来教训你。”

　　虫妖打量韶栎几遍，察觉这人只是一个人类，悬着的心放下，底气十足道，“你若是将这小蛟双手送上给本大爷，说不定本大爷不会治你冒犯之罪。”

　　韶栎敞开衣领，青霜一愣，韶栎眼中神色微冷，青霜下意识钻了进去。

　　“做梦。”

　　一语道出，手中长剑已动。

　　紧贴着韶栎胸膛的青霜能够感觉到，韶栎动手了，胸膛之中的的温度加剧，衣衫外刀剑相接的金铁之声清脆异常。

　　不会有事吧。

　　青霜心中甚是担忧，也生出自责。此事因自己而起，又将韶栎牵扯其中，自己就这样待在他的怀里，岂不成了懦夫？如此想到，青霜探出头来。不料硕大的刀刃擦着自己脑袋而过，只差一分一厘，便触到皮肉。

　　青霜一阵庆幸之际，浓厚的血腥之气扰了夜色圣洁。

　　“嘶，嘶嘶？”你受伤了？

　　韶栎伸出一指将他按回怀中，后道，“我无碍，那虫妖死了，快进去吧，我带你回去。”

　　他赢了？

　　青霜难以置信，挣脱开韶栎一指，探出头查看。

　　虫妖没了身影，但其刚刚所立之地，一条身长一丈的大虫被利刃划破了腹，腥臭的血夹杂着内脏沾满了一地。阵阵腥臭传来，青霜一阵反胃。

　　呕。

　　青霜有些想吐。

　　韶栎取过手帕擦净了长剑，无奈一笑，“让你别看，着实不听话。”

　　“嘶，嘶嘶嘶。”这不是担心你么？

　　小小的龙头垂的愈发的低，青霜的声音也没了底气。幸得韶栎亦不是斤斤计较之辈，戳了戳他的头，这事就此作罢。

　　“回去再睡会儿吧。”韶栎伸出手，青霜自觉爬进韶栎怀中，蜷缩成团。韶栎起身，一手挥剑砍断拦路荆棘，一手挡于胸前。

　　篝火尚存余温，青霜等着他将自己放回竹篓，不料韶栎将手中长剑放于身侧，托着自己和衣而躺。

　　“就这样。”

　　小小龙头顶开衣衫，便见韶栎一双眼近在咫尺盯着自己，本想若无其事转过去，恰恰见得那一双深邃的瞳孔深处，清冷如若残雪被融化殆尽，取而代之是温和如春的喜悦。

　　这人，不止是好看，人也挺好的。

　　心念至此，脸色一热，青霜进了韶栎怀中。淡淡的药香吸入鼻中，一颗浮躁的心回归宁静。

　　青霜已然忘却询问缘由，心间对这人也已然改观。

　　“睡吧。”

　　“嗯。”

　　一夜无梦，小龙睡的甚为舒坦，若非晨间颠簸扰了梦，他能睡到日上三竿。小小的金瞳探出怀中，入目便是两个晶莹剔透的红果悬在面前，想也未想，张嘴便是一口。

　　韶栎轻笑一声，将红果连带着青霜尽数放进背上竹篓，“你先垫垫肚子，到了鹿谷，我给你烧肉吃。”

　　红果微甜，阳光为温和笑着的侧颜渡了一层金边，实乃赏心悦目。

　　“嘶。”行。

　　悠悠小道走了半晌，吃尽红果的龙百无聊赖，见得宽厚的肩上沾染上一片落叶，纵身跃上一尾拍掉落叶，引得那人回眸一撇。

　　“你是从月龄山以外的地界来的吧？”

　　青霜不解看他，韶栎笑笑：“我在月龄山上住了许多年，山中精怪也见了十之七八，着实不知月龄山上还有一尾濒临渡劫的蛟。”

　　那当然。本上仙可是自九重天上隐川而来，你个凡夫俗子，怎能见过？

　　攀上韶栎肩头的龙高傲的仰了仰头，引得一声无奈轻笑，顿时脸面有些挂不住。忽见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心生一念直接攀爬上去。韶栎不明所以之际，龙尾在韶栎的锁骨下轻轻滑动，韶栎面色一变，赶忙训斥一句：“好了，别闹了，我加快步伐了。”

　　既服了软，那本上仙便宽宏大量的放过你了！

　　青霜收了龙尾，本想离去，但觉此处趴着舒适，最宜小憩，干脆阖眸盘在韶栎肩头不离去了。

　　“这里趴着，舒服一点么？”对这一尾顽皮的龙，韶栎深感无奈，

　　“嘶。”还行。

　　“再睡会儿吧，就到了。”

　　深邃的眸中倒映远方云雾缭绕的大山，韶栎脸上多了坚定。

　　小憩的龙不知为何，做了一个梦，一个很荒诞的梦。

　　梦里的他一身皆是伤痕，却是咬紧牙关的向着前方奔跑，似是在追逐着什么。可那一条路的尽头，除却黑暗，再无其他。

　　筋疲力尽的青霜身形不稳，栽倒在地。黑暗将自己笼罩，孤独，空寂……充满自己心间。青霜蜷缩成团浑身颤抖，忽闻身后传来脚步。他回身，只见一抹光明照射进来，而光中，似是有人在冲自己招手微笑。

　　他咬牙起身，颤巍巍的向他走去。

　　行至近处，他见到了一截雪色的衣摆，他抬头往上看，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唤着别怕，别怕。

　　便只是这一声轻唤，被阴暗填满的心房支离破碎，他张开双臂冲那人扑去，毫无防备，直至匕首刺进心房，疼痛充斥全身……

　　青霜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身形一个不稳，差点坠落在地。

　　“怎么了？”

　　温润的声音传来，青霜缓过了神，大口喘着粗气的摇头。

　　韶栎见状，点了点他的头，声音愈发柔和，“做了场噩梦吧？”

　　青霜不答，思索此梦入神。

　　这梦，着实荒诞。

　　“世人皆道，梦与现实是相反的，无需神忧。”

　　此言听得，青霜豁然开朗。

　　是了，自己怎么会做那般蠢事？

　　金瞳焕发生机，抬头看向韶栎。清隽面容一往如常，不过金瞳依旧看出了异常，哪怕那一抹失落已被掩进最深的眼底。

　　“嘶，嘶嘶嘶！”发生了什么？

　　“嗯？”韶栎下意识避过金眸，随口敷衍，“无事。”

　　“嘶？”骗我？

　　定是发生了什么。青霜再近一步，韶栎已然扯开话题，“哦，蛟性喜水。恰巧前方是一片灵湖，你去泡一泡吧。我去给你烧肉吃。”

　　敷衍的话语难掩慌乱。

　　青霜将信将疑的点头，明面之上是为答应，心间依旧是在执着。

　　韶栎将青霜放归湖中，道了句等我，转身离去。步伐甚快，与其说是匆忙，倒不如说是慌不择路。

　　脚步声渐远，青影从水中一跃而出，悄然尾随。

　　悄然跟了半刻，一袭黑衣驻足于巨大槐树之前，青霜躲进低矮的灌木之中，小小的金瞳盯着韶栎，目不转睛。

　　槐树参天，树荫遮蔽数丈，风声柔和吹拂过枝叶，沙沙作响……韶栎双膝跪地。

　　青霜错愕，本欲冲出质问缘由，巨树之上，仙力凝聚成掌拍向韶栎。

　　“你也配祭拜母亲？”

　　悄然出现的男子面容冷酷，却也与韶栎有着几分相似。

　　白华褪去，韶栎颤巍巍起身。抬头对上面露嫌恶的白衣之人，勾唇自嘲一笑，“罪人韶栎，这便离去，族兄莫怪。”

　　言罢，转身。

　　青霜慌神，欲回湖中，偶见归于苍白的唇角一抹鲜红，竟觉心间一点微微抽痛。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