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录》晁采

8、八 遂愿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两个人之间再一次变得近在咫尺，呼吸交缠，平白让人脸红心跳，只想尽力安抚，又实在不得良方。
　　时云苏被这样的压力推的后退一步，“少帅，一早上来，就是为了衣服吗？”
　　苏召寒却上前一步，两人之间方拉开的的距离瞬间又回到原状，他低头看着她，道，“你想让我为了什么来呢？”
　　“云苏，云苏怎么知道少帅的私事。“她把头垂得更低，生怕他一眼望见脸上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红霞，只一味闪躲，躲避着他的目光。
　　“长山梨园时云苏，大名鼎鼎的花旦名角时老板，以自己一独有的唱腔闻名。好巧，这唱腔没人比我更熟悉了，当年在北平，我可是有幸得以日日倾听啊。”他又向她靠近了一步，那双眼睛紧盯着她不放，实在无奈，她只得继续后退。
　　“少帅说笑，会唱戏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不过是巧合，您如何就知道定然是我。”
　　“你这无名唱法，是你父亲赵学士独创的，旁人很难学会吧。嗯？“他尾音向上翘，明明是普通对话，时云苏愣是听出一种威胁的味道。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居然知道了。
　　他调查过她，时云苏心想。
　　见她不说话，苏召寒低头，又向她靠近一步，“时云苏，我就是为了你来的！”
　　咚！她脚后跟撞到了墙，脑子里也嗡嗡作响。似是怕她的背撞在墙上，他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将时云苏整个人往前拉了拉，下意识的，她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好像这样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稍远一点。
　　“云苏，含晴，自己一个人这么辛苦，以后跟了我，好不好？”他的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只手还在她腰际，低头瞅着她。
　　时云苏上一句话仍未反应过来，冷不防又听见这么一句，她猛地抬起头，就猝不及防的撞进苏召寒的目光里去。
　　那是一双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清澈眸子，黑白分明，透着沉稳和坚毅，岁月蹉跎，短短几年就在这双眼睛里添加一抹她陌生的刀光剑影的颜色，现在正散发着温暖到极致的光，似乎当即就能将时云苏融化。
　　“云苏不。。”她开口。
　　“你明白。”他打断她，“你这么聪明，一定什么都明白。”
　　时云苏的双手还搭在他肩上，沉默。
　　她想说好，可是又给自己找不到理由，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但时云苏真的无法拒绝，她的内心使她说不出来一句拒绝的话，因为她自己也明白，这种积年累月，根深蒂固的爱慕，根本高乎她的亮节与尊严。更何况，苏召寒从来都极为保护她的尊严，就算是当年在轰鸣作响的火车上，从他的副官嘴里说出的，仍旧是一声”赵小姐”。他花高价买下伶花馆赵含晴永远的身体，却从来不曾有过丝毫逾矩，甚至最近最近的接触，还是那个隐藏在黑夜和月光里的，被她这些年珍藏在心尖儿上的那个落在她额头的吻。时云苏觉得自己现在都能清晰记起那个吻，他的唇落在自己额头的温度，和他的大手抚摸自己后脑处头发的触感。
　　“不喜欢我？”他见她沉默良久，甚至还有一点心不在焉，开口问她。
　　这一声把时云苏从回忆里拽出来，不喜欢你？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时云苏摇摇头，动作很小，她实在有点瞧不起现在的自己，这种时候明明就应该顺手勾住他的脖子，言笑晏晏的说，“好呀，那少帅以后可要好好对我呀。”
　　可是现在呢，她傻傻的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两只手撑在他肩膀上，微不可见的摇头。着实令人恨铁不成钢。
　　他却笑了，“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愿意了。”
　　能不愿意吗？她自打初见就惦记着的男人，如今当真是遂了她少女时代的念想，曾经只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山川险阻，河流湍急，谁也跨不过去的，当下两人之间，却不过只是她一双手的距离。
　　云苏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她觉得自己现在的面容一定非常傻气，但好像有点不听使唤。
　　算了，傻气便傻气吧。她想。

　　苏召寒坐在她公寓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飘着清香的绿茶，他眼神落在窗外的街巷和天边将落的红日，带着清浅的笑意，落在一旁的时云苏眼里，却仿佛时光一下倒退回在伶花馆她房间的窗边，苏召寒还是那个品茶品戏品春秋，笑看红尘几多愁的苏少帅，她也还是那个慢煮光阴茶，闲吟夕阳霞的含晴姑娘。
　　察觉到身边人的眸光流转，苏召寒转过身来，向她伸出一只胳膊。她轻轻的，乖巧的靠进他怀里，觉得无比舒心。
　　“这些年，确实是辛苦你了。”他说。
　　她知道他指的是当年在伶花馆的事，她笑，“赵含晴不辛苦，家道中落，先是丰姨给了含晴衣食住所，又遇到少帅，让她免受其他姑娘所遭受的那种苦痛，当真是幸运至极了。”她抬头看一眼他，他正也低头看她，笑的让人迷醉，她接着说，“时云苏也不辛苦，遇到师父赐我新生，如今，更是可遇不可求了。云苏，实在运气不错。”
　　“嗯。”他在她头顶的发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我运气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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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