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共富贵》青鱼不白

6、第六章

　　陈词终于还是趁男人昏迷时又给了他重重一击，确认过男人的呼吸依旧强劲有力，他才扶着魏晋慢慢离开山泉处。
　　“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陈词不禁唠叨道。

　　记忆里魏晋是个低调的人，在村民心目中似乎没什么印象，当然这主要是由于魏爷爷身份特殊的原因造成的。
　　“等一下，把我的野兔拿来。”走了几步，魏晋忽然想起差点被抢走的野兔，强烈要求陈词去拿。

　　看了眼掉在昏迷的男人身旁的野兔，陈词嘀咕了一句，“命都快没了，还记得野兔。”
　　不过他嘴里却泛出源源不断的口水。
　　烤兔肉，红烧兔肉，清炖兔肉……

　　拎起兔子的两只耳朵，他另一只手要去扶魏晋，魏晋却拒绝了他，要求他专心看护好野兔，“为了它我险些丢掉一条命，不吃掉它对不起我自己。”
　　直到走出树林，陈词才反应过来，魏晋这句话是对他前面那句话的回答。

　　他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倔强，为了只兔子连命都不要，可见受了很多苦。
　　他脑补出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可怜形象，越发对魏晋同情起来。
　　一个孤儿，被下乡的魏爷爷捡回家养着，日子必然不好过，还要提防被村子里的坏蛋欺负——虽然小寨村大多数村民心肠都不坏，但也有像今天那个轻佻男人一样的流氓。

　　“对了，那个流氓是谁？”陈词问道。
　　魏晋瞥他一眼，半晌，终于生硬地回答，“那是曹二狗，住在下村的一个二流子，你怎么不认得了？”
　　小寨村统共就这么几个姓，陈，曹，钱，还有些张、王之类的姓氏。小寨村面积不算小，陈词和魏晋他们所住的地方算是小寨村的上村，还有个下村离他们比较远，原主对下村人不太熟悉，以至于陈词竟没认出对方是谁。

　　“我……我一时没认出来嘛。”陈词眼神闪烁，稀里糊涂地回答。
　　魏晋本就是随口一问，但陈词的反应显然在他预料之外，他脑子里有了怀疑，但作为一个谨慎的人，他向来保持少说多想的原则。

　　陈词把魏晋送回家，不管是他还是原主，都是第一次进魏晋家的院子。
　　以前魏爷爷作为被下放到农村的知识分子，村民们都和他保持距离，很少有人上门，魏爷爷不在后，魏晋独自住着，就更没人来了。

　　魏晋家房屋虽破，院子却挺宽敞，院里种了些蔬菜，房门前搁了个石桌。
　　陈词欣赏过魏晋家的院子，就把野兔放在石桌上，跟着魏晋进了屋。
　　魏晋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小瓶药膏，照着镜子把药膏抹在咽喉处，曹二狗手劲挺大，掐下的手指印十分清晰，陈词怀疑它过上好几天才会消失。

　　“既然你没事，那我先走了。”陈词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魏晋喊住他。
　　陈词回头看他，眼中带着疑惑。
　　“厨房有刀，把野兔砍成两半，你拿走一半。”魏晋说。

　　陈词愣了一下，摇摇头：“野兔是你猎的，没多少肉，你自己留着吃吧。”
　　他这话有些违心，事实上，把野兔从山上拎回家，他一路上早已脑补了无数次清炖和红烧兔肉。

　　魏晋瞥了他一眼，“我不喜欢欠人情。”
　　他两步迈出屋子，进了厨房，在厨房摸到一把菜刀。
　　菜刀虽然看上去笨重，刀锋看起来却很锋利，闪着光。

　　他一把砍在野兔身上，几下把野兔肉分成两部分，犹豫了一下，把肉较多的那部分给了陈词，“算你的救命之恩了。”

　　陈词吞了吞口水，却坚定地摇头，“你留着自己吃。”
　　即便再馋肉，他也无法说服自己吃魏晋猎到的兔肉，他可没忘记，原主记忆里，小寨村比他过得更惨的少年就是魏晋。
　　原主至少有家人，魏晋却是孤儿。

　　“让你拿着就拿着！”魏晋把兔肉塞进他怀里，回了屋。
　　心里却有一瞬间涌现出奇怪的感觉，今天如果不是陈词救了他，他说不定就死了，可他跟陈词根本不熟悉，陈词为什么要救他？
　　爷爷说过，要他警惕所有靠近他的人，可陈词……

　　陈词看了看怀里的兔肉，挣扎了一瞬，立刻做贼似的抱着它跑回自家窑洞，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到，一进窑洞，他就压低声音喊道，“小岩，快看看咱们今晚的伙食！”

　　陈岩下午被他留在家看守食物和生活用品，睡了一觉，听到陈词的声音，他揉着眼睛趿着鞋子跑了过来。
　　看到陈词手里模糊的一团，陈岩纳闷的问，“这是啥？”
　　“肉啊！”陈词压低声音兴奋地喊，“这是兔肉！咱们今晚改善伙食，就吃烤兔肉！”

　　一听到吃肉，陈岩终于提起精神了，他亲妈走得早，长这么大一直被鲁小软苛待，除了昨天那碗酱肉面，还从没尝过肉的滋味。
　　回忆起酱肉的香味，陈岩舔舔嘴唇，嘴里分泌出口水。
　　“咱们吃酱肉吗？”

　　陈岩平时听别人说过红烧肉，粉蒸肉，青椒炒肉丝，但他没吃过，他只吃过酱肉，就以为酱肉是最好吃的。
　　“酱肉？”陈词顿了一下，“我不会做酱肉。”
　　他有些愧疚，非但他不会做，窑洞里连做酱肉的佐料都没有。

　　最终他们既没吃酱肉，也没吃烤兔肉，而是把肉用盐水煮了，吃掉一部分，剩下的趁天黑晾在窑洞口风干。
　　煮肉的盐还是找魏晋借的。

　　陈词本以为那个被他打晕的曹二狗肯定要找魏晋的麻烦，但几天过去了，却没听到任何风声。
　　隔壁村却传来鲁燕和城里人订婚的消息，这下小寨村的流言变成了“鲁燕果然不安分，吊着陈词，骑驴找马”。
　　陈词倒是无所谓，但总有人喜欢挑拨离间。

　　“小词，那鲁燕给你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子，你能忍？”
　　一个长相刻薄的中年妇女尖声问他。

　　这位中年妇女姓陈，辈分算是陈词的堂姑姑，跟鲁小软关系挺好。
　　陈词和陈家决裂后，她还是第一次出现在陈词面前。

　　陈词微微一笑，“小姑，话不能乱说，我跟鲁燕已经没有婚约了，就没什么戴绿帽子的事。”
　　陈姑姑眼一瞪，脸上皱纹加深，不悦道，“你们前几天才取消婚约，她转身就跟城里男人勾搭上了，这是打我们陈家的脸，小词，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打进城里去找她跟她那个奸.夫！”
　　她对陈词绵软的态度很不满，或者说，她看不起性格懦弱、没主见的人。
　　譬如堂哥陈德，以及她的前堂嫂曹小花。

　　让她失望的是，陈词没有被她激怒，只对着她笑了笑，便一声不吭。
　　陈姑姑自找没趣，见陈词不理她，悻悻的走了。

　　她走后，春花婶出现在陈词的窑洞，朝陈姑姑的背影“呸”了一口，“搅家精，小词，你可不能听她的！”
　　见到她，陈词眼睛一亮，热情招呼道，“春花婶，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给春花婶倒了碗凉白开。

　　春花婶接过凉白开，踟蹰了一下，继续道，“我有一个亲戚，在荆市……做一点小生意，他需要人手帮忙，原本这种事我是不敢随便给他介绍人的，有风险，但我看你和小岩就快吃不上饭了，就想着你要不要试试。”

　　陈词一呆，春花婶说得隐晦，但他还是听懂了。
　　据他所知的历史，八十年代初是下海做生意的大好时机，但此时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胆量，这年代做生意没有后世那么难，只要能吃苦，哪怕摆地摊都能挣钱。
　　但同时，这年代风气比较严，一旦被抓到，是会坐牢的。

　　陈词思索了一下，他毕竟熟知历史，知道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要想让自己和陈岩过上好生活，不冒险是不可能的。
　　“春花婶，我能吃苦的，不管什么工作，我都可以做！”陈岩斩钉截铁的说。

　　作为农村人，春花婶和大部分村民一样，靠种庄稼吃饭，把做生意当做不正经的事，如果不是看陈词和陈岩生活艰难，她也不会介绍他走这条路。
　　但现在看陈词的态度竟然很雀跃，春花婶反倒犹豫了。

　　“小词，做生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她以为陈词年纪小，不懂事，一听说能挣钱才会如此高兴。
　　“春花婶，我懂！”陈词一双眼亮的吓人，“但我和小岩都被逼上绝路了，总要拼搏一把！”
　　他眼中闪着光，身上充满自信，和在陈家时被鲁小软虐待的那个畏缩的青年完全不同，春花婶在心中感叹，果然兄弟俩离开陈家是正确的决定。

　　由于土地前年刚分过，兄弟俩离开陈家后，除了陈词开垦的山下那一小片自留地，没有别的土地，也就意味着他们将来很有可能吃不上饭。
　　眼看陈词到了结婚成家的年龄，陈岩也十三岁了，俩兄弟总不能守着一块自留地过活。
　　想到兄弟俩艰难的处境，春花婶眼一闭，心一横，说，“那好，我后天进城去，你跟我一起。”

　　“谢谢婶子！”陈词响亮的喊。
　　春花婶摸摸他的脑袋，觉得这对兄弟实在乖巧懂事，那陈德真瞎了眼，才放弃这么好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