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尸变》霄山

2、灵溪遭袭

　　墨情总是好眠，这夜却辗转反侧。一半在想那个仙子般却气质阴冷的少女，一半大概是因为晚上见了谢言深的缘故，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往日的事情来。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心思来着？
　　百团大战那天正是冷风过境，虽然没有落雨，天却早早暗下来了，云色昏黄如愁容，风也实在是大得很，墨情在社团人流之间穿梭着，耳边全是风声，耳机里的歌听不清楚，喧嚣嬉闹的人声也模糊。她关掉音乐，一条路走到头，十几分钟就报好了自己想参加的社团，却始终看不见学长的身影。
　　两人联系一直算频繁，自打墨情主持人比赛得了金话筒以来，就一直想约学长吃个饭，可是学长高三了，学业繁重，很难腾得出时间来。好不容易趁着周五放学百团大战，学长学姐能稍微休息一下活动活动才约到一起吃饭，啧啧，连微信也不回，快六点了，也不知道在哪儿呢。
　　夕阳隔着层层厚重的阴云打下来，天色灰中泛着闷闷的紫。
　　她倒也不急，迎着风走到操场上，强劲的风打过来并不疼，也不太冷。她闭上眼睛，享受放空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无畏生死将赴决战的女侠。
　　绕着操场一圈，让思绪回笼，睁眼是一个人很多的摊位，众人环绕之中，有人弹着吉他歌唱，那声音，就好似晚上压抑而撩人的香烟。
　　Friends, lovers, or nothing
　　There can only be one
　　Friends, lovers or nothing
　　They will never be an inbetween
　　So give it up
　　是他。
　　墨情望过去，他刚好抬头看过来。他笑，满眼的温柔。
　　没喝过酒的墨情朦胧中觉得，突然间有点醉了。

　　晚饭的时候，墨情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提出想加吉他社。学长的确是吃了一惊的。
　　“你会弹吉他？”
　　“不会，但家里有，想学行吗？我手很灵，而且特有乐感。”
　　“倒也是可以。”他拿出手机翻出几个熟人，“百团大战都结束了，那，我帮你报名？不管加什么部门，都可以跟着学吉他的。”
　　“嗯，好。那我加什么部门好？”
　　“这个要看你自己咯。”
　　墨情在大事上特别果断，可在小事上向来选择困难，所幸这次好像没有纠结太久就决定好了：“那我加宣传部。”
　　学长当即打了个电话给宣传部部长安排了墨情的面试，墨情盯着他的头发发起呆。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纯粹黑色的头发，清爽简单，可是学长的头发并不怎么黑，他的头发不长不短，斜刘海碎碎的，挡住了他的眼睛。
　　正出神，他的眼睛抬起来，“为什么想加宣传部了？以为你又要想半天。”
　　墨情移开目光，耸耸肩，“我喜欢拍照嘛，刚好。”
　　刚好可以拍你，也许，就能见到你了吧？

　　吃饭的地方在校外，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墨情没开学多久，还并不熟悉附近。吃完饭两人正要走回学校，路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学长突然停下来道：“这家店里有个饮料很好喝，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要请你试试，怎么样，就今天？”
　　墨情想着学长已经请了饭，不好意思再让请饮料，就要拒绝，学长却是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了，笑笑直接推门进去说：“想让你试的饮料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没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下架了，我看看。”
　　双手拧着放在身前，墨情注视着学长点饮料，胡乱地想，怎么他穿校服就能那么好看，冷不防他就回过头来冲她笑：“啊，今天竟然有，老板说可以给你做。”
　　回学校一路上学长遇到不少认识的人，见了他们总少不了好奇地瞅她几眼，然后直接就撞上他就问，“女朋友？”墨情看他和朋友哄闹，也不吱声，心里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文静过。
　　风真的很大，一阵一阵呼啸，好像在她耳朵边争先恐后地报道，把她的心都闹得有点乱了。

　　“学长，七点多了，你去学习吧？我也不耽误你学习了。”浪费了学长复习的时间，墨情其实有点过意不去。
　　“没那么快，我先去我们歌房看看，社团里面的人都在那儿练歌练吉他。”
　　“歌房？”墨情倒是好奇。
　　“带你去外面看看也行，反正离你宿舍近。”

　　路灯阴暗。学长的身影全然隐在了夜色里。风猛烈地刮着，黑色的枝叶狂舞，墨情走在一条未曾走过的小路上，突然不安地意识到自己如此迷恋此刻蔓延着安宁的前行。
　　他带路，她跟随，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墨情清晰地听见自己呼吸的节奏。她的双手贴在杯子上，紧紧捧着，像在取暖，可是饮料很冰，她的指尖冰凉，而且她喝了太多水，想上厕所。可是人家请的饮料，还没喝完呢，她实在不好意思扔，于是叼着吸管，并不怎么吸。
　　学长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扭头看看“很冷？”
　　“还好，不冷。我好饱。”
　　他指指路过的垃圾桶“喝饱了就扔这里吧。”
　　她松口气，可还是迟疑，于是他停下来等了“别凉着了，没事儿，扔这儿。”
　　她也就不再多想，把饮料扔进附近拐角处的垃圾桶，听见咣当一声，她在夜色里低下头淡淡地笑。
　　“好喝吧？”
　　“好喝。”她顿了顿，嘴角扬得更上。“我很喜欢，很特别，有花香哎。”
　　风里传来他的回答“嗯，是茉莉花。”
　　那一刻，风里似乎都有了茉莉花香。
　　那是她的初恋的味道。

　　晚上睡得不太实，第二天迷迷糊糊坐起来时已经八点多了，墨情翻身下床，昨晚订的早餐早就被舍友放到桌上，好在还没凉透。
　　墨情这次大胆尝试点了被宫主强势吐槽的肠粉，卖相其实还不错，鹅黄色的蛋上淋着汤汁把食欲轻易就逗起来，她吃第一口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的，然而，果然不该有任何期待，墨情一下子哭丧了脸。
　　“我去，小主，真的像是在吃塑料。”
　　小主和墨情对床，正学着习，连个白眼都懒得给：“早跟你说过了，非要试。”说着弯腰从柜子里掏出个蛋黄派扔给墨情。
　　灵巧地接住，墨情无言以对：“我说，不试试谁能知道肠粉还能做成这样……”

　　吃着早餐，墨情拿起昨晚随便丢在桌上的那枚戒指打量。她自己喜欢打扮，也买过用来耍帅的戒指，是细细的玫瑰金指环，没有任何花纹，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指围，还直接买了一套戒指，共四个码数，最后勉强有两个型号还算合适。
　　可是这个戒指显然不是普通的淘宝爆款戒指，它的花纹过于冗杂，雕工细致。宽大约三毫米的青铜色戒指上密布镂空花纹，细细查看还可以分辨出动物图案，似乎是无数的尖牙吸血蝙蝠伏在一朵巨大的花朵上，细长的花瓣舒展成为戒指底边。
　　墨情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不对，不对劲。
　　这枚戒指，怕是真的有来头。
　　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就把戒指往左手食指上戴，瞬间心下一沉。
　　刚好契合。
　　难道会是巧合吗？如果不是巧合，又能是什么原因呢？还是说，真的有人这么了解她……这样的想法实在让人浑身不自在，墨情暗暗提醒自己从现在开始对身边的人多留个心眼。
　　连上网，她开始查蝙蝠的寓意，万万没想到这个外表阴森可怖的物种竟是寓意美好的。“小主，你猜猜蝙蝠的寓意是什么？”
　　“我哪儿知道。”
　　临床的可欣却回答了：“福的意思吧？”
　　墨情表示佩服“厉害哈，这都知道，不得了不得了。”
　　“在我们家那边，和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的，所以我才知道。”
　　“你家？你不是南京本地的吗？”墨情诧异地挑眉。
　　“对啊，我和我奶奶住在南京郊区的一个地方，我们那里蝙蝠寓意不太好。”
　　“寓意什么？”是小主在问，她难得对什么不正经的事儿感兴趣。
　　“死亡。”
　　墨情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宿舍阴森森的，她猛地抖一下，试图缓解紧张感说：“和乌鸦一样都是扯的吧？不都说黑乌鸦飞来就预示着死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可欣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嘲弄，她淡淡地说：“老人自然都是信的。”便不说话了。墨情多看了可欣几眼，想了想还是把戒指摘下来收了起来。

　　“啊……”这时候灵溪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揉眼睛，伸个大大的懒腰。“几点了？”
　　“快九点。还行，反正上午没课。快起吧。”
　　眼睛都还没睁开的灵溪听罢却一头栽倒，抓过被子蒙住头。
　　墨情和宫主带着笑意对视一眼，哈，就知道她会这样。
　　宿舍一时安静下来，三个人各自干自己的事情。墨情翻着书页却什么也看不进去，大脑自觉拒绝理解任何文字，于是决定去图书馆静一下心，正好也查查南京城里关于蝙蝠的资料。收拾好书包，她正要开门，灵溪在被子里却突然发出一声长到窒息又极其尖锐的吸气声。
　　“灵溪？”墨情吓了一跳。
　　黄灵溪的床突然以一种惊人的频率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人也似乎在被子里极力挣扎，嘴里低声嘶吼着无法辨认的几个音节，墨情赶紧站到椅子上去看，冷不防看到黄灵溪藏在被子里的眼睛是睁着的，不管肢体怎么晃动，眼神都直勾勾地锁着她，就像黑暗里潜伏的固执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