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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赶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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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大河才缓过神来,他也来玉娘身旁。
“玉娘,他们俩还小,你还是先教教我吧。”
玉娘见他一脸求知似渴的表情,痛快地应道:“好啊,你先写‘鄭大河’三个字我看看。”
大河顶着一张红脸道:“我会认,但写不好,只会写‘大’字。”
玉娘拿小树枝写下大大的“鄭大河”,“这就是你的名字,你好好练吧!”
大河拜佛般虔诚地看着这三个字,“真好看,你写的字比族谱上的字还好看!”
玉娘哧声一笑,“你不是说你认不了几个字么,也不会写,咋就认定我这样的字好看?”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你这笔画就像写过无数遍似的,而且大方不小气,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经大河这么一夸,玉娘觉得自己写的字立马大气起来。
韦氏往这边瞧了瞧,说:“娥婶还要请玉娘给她家富贵上族谱呢,已经找人看日子去了。往后咱村里添丁再也不需为如何上族谱发愁了。”
韦氏此话一出,在一旁搓绳的郑老爹扬眉吐气了几分。
“大河,今年祭祖你可得跟祖宗多磕几个大响头,这是祖宗保佑的你,你才能娶上玉娘。”
大河郑重地点头,“爹,我记下了。”
在裁布的花姑向玉娘投来羡慕又嫉妒的目光,当她想到大山从来没嫌弃过她,看到玉娘在教俩娃写字和数数,她的几分嫉妒又消失了。
这一下午,家里人没去找山货,就在家门口做做手里的活,晒晒日头,还时不时抬头看看挂在绳子上的兔肉。
这日子过得甚是满足。
*
每月十五赶集,不管有没有带货去换,亦或是兜里没揣一文铜钱,村里人都要去赶集的。
一个月才一次,怎么也得去图个热闹。
一早大河给玉娘绾发插簪,玉娘也学着拿布条给大河缠发髻,然后跟着家人一起去赶集。
玉娘见婆婆和嫂子挎的篮子里放了十几块红薯和芋头,就知道去赶集得走远路。
果不其然,巳末才到镇上。
一路上见过几个村子,都是寥寥几户或十来户人家,本以为镇上也就稍多几户人家而已。
没想到这个杏花镇可比玉娘想象的要热闹。
镇上的房屋紧凑,估摸着有一百来户人家,路两旁的店铺也有七八家,买日常家用足够了。
今日是赶集日,路两旁摆满了箩啊筐啊蒌子的,还有鸡鸭鹅,以及各种麻绳布料啥的。
绝大多数农户们都是带货过来交换的。
若是花钱买,几乎都是来镇上固定店铺里买。
农户们和店铺里的物品不一致,彼此不影响生意,由此赶集习俗才能长此以往地传了一代又一代。
“鸡蛋换糖喽!”
“麻布换蛋喽!”
“麻布换肉干喽!”
……
来往行人穿梭其中,叫卖和叫换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十几个村子几乎空巣而赴,不热闹才怪。
“大树,你找找你二姑,等会儿跟她一起回去,用兔肉还猪崽的账。大山和花姑,你们拿兔肉去盐铺子里换盐,我和你爹带俩娃瞧热闹去。大河,你带玉娘好好玩!”
韦氏懂儿子的心,知道他想和玉娘单独走,这样他们小夫妻想说啥想干啥就自在多了。
韦氏吩咐妥当,便和郑老爹一人牵一娃走了。
大河果然被他娘猜中了心思,家人一走开,他立马从怀里掏出六枚铜钱。
“玉娘,给你!”
玉娘吃惊,“你哪来的钱,不是说家里总共就几文钱么?”
“这是十八岁之前家里给的压岁钱,每年一文,我攒了六年才攒六文钱咧!自从满了十八岁,家里再没给过了。”
“六文攒了六年!还是十八岁之前攒的?”玉娘瞅着大河那认真劲,实在不敢相信,“这么些年你都藏着不花掉?”
大河摇头,“爹每次给压岁钱时都说,好好攒着,到时候给你婆娘花。”
“你就真攒着不花?还有你这么听话的人啊!大哥和大树他们当年的压岁钱也都攒着的?”
大河又摇头,笑道:“他们当年赶集时就买包子吃了!”
这镇上有包子吃?
玉娘这一听,感觉肚子里的蛔虫都被唤醒了。
前世她就爱吃包子和饺子,这么些日子没沾过面食,这耳朵哪里禁得住听到“包子”二字?
但玉娘还是犹豫了,这六文钱大河攒得可不容易,拿去吃包子是不是太奢侈了?
玉娘接过铜钱仔细瞅了瞅,又吹了吹,这跟她小时候踢毽子用的铜钱差不多。
大河拉着玉娘的袖子,“走,前面那家老店铺卖了十几年的包子,味道鲜美极了。”
“你吃过?”
“十六七岁时吃过两回,那几年收成好,一年买一两回包子吃爹娘还是舍得的。”
玉娘同情地看着大河,他这是七八年没吃过肉包子了呀!
“好,咱俩一人吃一个!”
大河见玉娘点头了,兴奋地拉着她的袖子来到包子铺前。
他递上三文钱,“来三个!”
玉娘正疑惑,大河解释道:“这包子小,你吃两个,我吃一个。”
玉娘往蒸笼里一瞅,包子不小呀,买三个也行,大河饭量大些。
买完两人就开始吃了,他们可不会馋急眼了就狼吞虎咽,而是一口一口地品尝。
“真香啊!”大河忍不住感叹。
玉娘都快被香哭了,这包子比她前世吃的所有包子都要鲜香。
两人都吃得慢,但大河是男人,他再怎么细嚼也没玉娘慢。
玉娘慢慢嚼着,见大河吃完一个,就把剩下一个递给他。
大河连忙摇头,“我吃够了,这是给你买的。”
“这包子大,我吃一个就饱了,你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大河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你是我的娘子,这是我头一回给你买包子吃,哪能我自个儿吃个肚儿圆?”
玉娘佯装生气的样子,“你再不吃,以后我就不允许你给我买了!”
玉娘一嘟囔起小嘴来,大河立马就慌了,只好把包子接过来。
结果,他把包子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盛情实在难却,玉娘只好把那半个接过来吃。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把三个包子吃完了。摸摸肚子,吃满足了,接下来两人开始慢慢逛,从镇子的街头开始。
玉娘蹲下来仔细看农户们的箩筐,有好些植物她都不认得。
玉娘见一位婶子面善,就拿起几根草闻了闻,问道:“婶子,这些都是草药么,可以治啥?”
婶子笑眯眯地说:“哟,真俊的娘子,一看你就是不下地干活的人儿,自然认不得这些。你瞧,这一筐是益母草,九月采的,晒得可干了,还有这一筐止血草,生娃儿的时候这两样可都用得着。”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婶子,你想用这些草药换啥?”
“换麻布,我家没有地种麻,过年就没得麻布给娃儿裁新衣。小娘子,你莫非有孕了,想买些益母草和止血草备着生娃?”
玉娘顿时脸红,“我……我没有。”
大河这一听,也跟着脸红了。
婶子算是瞧出来了,这对应该是成亲没多久的小两口,还不好意思说这事呢,看玉娘那瘦体细腰的,也不像有孕之人。
“婶子,来年我怀上了,再找你换。”
婶子笑道:“没啥害臊的,来年你定能生个胖小子。”
婶子一说完,就有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过来看草药。
玉娘起身再瞅瞅这,瞧瞧那。
“大河,你瞧,好多农户把新鲜葛根拿出来换,他们都不知道这是药材,只当这是能吃的菜。”
“可不是,要是你不说,咱家人也都不知道。”
玉娘忽然灵机一动,倘若县里的药铺真的收葛根,她是不是可以先收农户们的,再卖给药铺?毕竟靠自家挖,是挖不了太多的。
可是……县里的药铺要不了多少葛根,估计少量收一些。
玉娘只不过随便寻思一下,感觉行不通就算了。紧接着跟大河来到一位挑着鸡鸭鹅过来的壮汉面前。
“大河,来年春咱家还养鸡么?”
大河踌躇了一下,“爹娘肯定想养,就担心鸡没有吃的,饿得满身骨头。咱俩成亲时,乡亲们都说咱家的鸡啃不到几口肉。来年不干旱有草吃养几只鸡不难,只不过……没钱买鸡崽也没东西换。”
“你那三文钱好好留着,来年春买一只鸡崽够么?”
大河噗声一笑,“要买得五文钱一只,三文钱不够。除非过年不吃兔肉,留到春日换鸡崽。”
家里只剩三斤多点的兔肉,这才冬月,直到过年都不吃点肉的话,这日子怕是难捱。
玉娘打算还是放弃养鸡的想法,大河却想到一事,拉着她来到镇上同样姓郑的大户人家门前。
“玉娘,这位郑大哥与县里大户人家有来往。前几年村里有人烧炭,拉到县里卖,倘若有卖不掉的会来问问郑大哥县里哪户人家要炭,再直接拉到人家里去。”
“你想烧炭卖,你会烧么?”玉娘打量着他,直发笑。
“会啊,前些年跟爹和村里的叔叔伯伯们烧过两回。”
玉娘想到前世读过的《卖炭翁》,特别是“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冰”这两句。
“算了吧,又累又难卖,别折腾了。”玉娘可不想大河成为可怜的卖炭翁。
大河却抱有几分希望,“这几年炭确实愈发难卖,要不咱问问郑家的来叔,他知道县里有没有人家要炭,到时候卖不完的炭咱就直接送人家里去,免得来回跑路,县里离咱这可远了。”
玉娘知道大河还是想烧炭卖钱,来年好多买一些鸡崽来养。
烧炭肯定是个累人的活儿,那么重的炭拉到县里若是卖不掉可烦心了。
玉娘扯住大河的袖子, “算了,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