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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你是喜欢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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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宜欢懒得客套了,“宜阕楼里五条人命,加上罗申的一家人,再加上付大娘,这些人,我要高连申在每人的坟前跪两天,给他们家人足够的补偿,具体多少看你的。”
“还有,关于这案子,刑部的诉状我不会撤。高连申是没动手杀人,律法摆在那里,我知道。”
“刑部怎么罚,怎么惩,甚至是宫里怎么打算,我都管不着。但是小罪也好,大罪也罢,我都不会撤诉状。”
高祖原皱眉看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宜欢扯了扯衣袖,“以后我与高连申,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会去为难他,但高连申剩下的事情,就要看刑部的意思了。”
“或者该说,看宫里的意思。总之,我不会去求情。”
高祖原哑然半晌,苏宜欢这是把话摆明了,高连申的死活与她无关,她最多能做到的,就是再不去高家滋事。
也罢也罢。永司堂会审,宫里人也来旁听了,这段时间风声紧,让高连申受点苦,挫挫他在京中的锐气,未必不是好事。
他起身,收敛住悲喜,向苏太傅和苏宜欢道了退。
苏宜欢瘫坐在椅子上,暗自想着,这件事情算不算翻篇了?
“爹。”
从她回来,苏太傅就一直很是沉默,闻言,他看向她,“怎么了?”
“我这样处理,您,您满意吗?”
苏太傅不说话,只是又斟了一杯茶。
“爹?爹。”苏宜欢握住他的手,“您别不说话啊,阿涴又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苏太傅笑笑,伸手按在她头上,看着苏宜欢清亮的眸子,心里五味杂陈。她长大了,知道高家人背后的利益关系,没有像往常一样,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破天荒的,苏宜欢让了步。
苏太傅是当今圣上的太傅,备受推崇,一身清直,向来不喜在宫里勾心斗角地掺和。便是苏城这般御前大将军,统领数军,也不擅在朝中周旋。
在京中,有圣上的推崇,苏家无人敢惹,但免不了招惹是是非非。
彻底得罪了宫里的势力,于苏家而言,没有好处。
“阿涴,你做得很好。”
苏宜欢也笑起来,“爹,我以后听你的话,再不瞎折腾了。”
苏太傅觑她,“怎么,不做布匹生意了?”
“不做了不做了,现在一看到布匹,我就心里难受。”苏宜欢笑着歪在他的肩上,“我现在,就专心做好宜阕楼的生意,什么都不管了。”
苏太傅皱眉,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开口。
“爹,您以后别骂哥哥了,哥哥会难受的,再骂,就骂我吧。”
“哼。我骂你,他只怕更难受。”
苏宜欢笑出了声,她起来,“那我去看看哥哥。”
“去吧。”
苏太傅瞧见苏宜欢的背影出了院子,极低地叹了一声。这丫头倒是无忧得很,全然不知上门提亲的人又来了一茬。
加上上次刑部侍郎许谨,短短的十来日,就有两拨提亲的人撞了上来。偏偏这两家,他是瞧着都好,说到底,还是要看苏宜欢的意思。
可是苏宜欢这幅样子......
罢了罢了,他摇头,缘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不如就顺着苏宜欢的性子来,虽是慢了点,难了点,但只要找到她中意的,也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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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个多月,宜阕楼终于是顺顺当当地再次开了张。
高连申一言不发,任着苏宜欢的性子,去那些无辜的死人坟前,挨着挨着跪。一趟跪下来,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苏城很给面子,跟着高连申,在大太阳下撑着伞,顺便吃点水果,看着他一家一家地跪。末了还时不时在后面幽幽地开口,“时间不够啊,不算,这次重来。”
一个月后,正是六月酷暑,高连申跪完人家,送了钱财后,刑部出马,将高连申又据回了刑部。
严兴说,“没意思,宫里的人真没意思。”
“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不就是想放人吗?”
“他们以为这样进出几次,高连申就能无罪了?”
苏宜欢耸肩,“算了,别管就行。罗申已经死了,高连申有了背锅的,随他们怎么说。”
严兴仰卧在摇椅上,桌上放着的冰块散着冷气,他执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颇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苏宜欢坐在他对面,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尝了尝,便又放下。
六月说热就热了起来,中午时分太阳烈照,苏宜欢穿着高腰包肩的披纱襦裙,浅黄色的衣身,白色的襟带,随手一挑,襟带便落在地上,严兴瞧见,拿扇子给她挑了起来。
“对了,你那个丫鬟春渃呢?”
严兴收回扇子,“许久没见她了。”
苏宜欢道:“离开京城,回老家了。孙项一家老小都还在京城,她怎么在这里待的下去。”
她摇头,“男人呐,真是祸害。可怜春渃和她母亲相依为命,我给她安排好了,就在老家待下去,也比京城好。”
“嗯?”严兴笑,“孙项被你撵了?”
“他自己走的,不过,本来我也没想让他继续待下去。”苏宜欢眼皮子都没抬,淡淡道:
“不负责任的男人,都该死。”
严兴噎了一下,莫名觉得后颈有些冷,没再说下去。
午后来宜阕楼的人,几乎都是来避暑的。苏宜欢这几日打点上下,好不容易得了闲,趴在桌边闭了眼,隐隐有小睡的趋势。
“哎哎哎。”
严兴拿扇子推她,“来人了来人了。”
“来人了就叫人去招呼啊,你叫我干什么。”苏宜欢不愿睁眼,往凉快的桌面又凑了点。
“咳咳。”
许谨走进来,对严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今日穿着天青色长袍,玉色腰带环在腰上,显出高挑的身姿。
他很久没出现了,再见面,仍是风姿过人,骨节分明的手撩开帘子,盈了一室清香。
他很是熟稔地坐在苏宜欢旁边,严兴收了扇子,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谨想娶苏宜欢,这是苏城前不久刚刚告诉他的。
苏城还告诉他,苏宜欢和许谨闹了些矛盾,两人现在相处尴尬得紧。不过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从苏宜欢前后对许谨的态度,他便看出了大概。
两人默默僵持了会儿,许谨含笑看着严兴,一晌后严兴挑下眉,终是站起身,轻轻道了句,“下不为例。”
许谨颔首一笑,严兴看了眼睡着的苏宜欢,眉间闪过郁色,掀开帘子走了。
桌上放着银盘,银盘里的冰块袅袅升起白汽,一溢出来,整个屋子都染上了清凉。
苏宜欢犯困,枕着手,歪头睡着,朦朦胧胧中似有一道轻衣覆在了她的背上,她也懒得睁眼,继续睡她的大觉。
温热的吐息渐渐靠上来,苏宜欢眼珠动了动,觉得似是有什么东西近在咫尺,她正被什么东西盯着,便勉为其难地睁眼看了一看——
是许谨曜黑的眸子!
他的脸凑得极近,躬下腰来,几乎要抵在她的额上。苏宜欢愣愣地眨了眼,而后一把推开他,退到了椅子旁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严兴呢?”
她一退,背上的轻衣便落在了地上。原是许谨怕她着凉,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的。
“他刚刚走,我也刚刚来。”许谨拾起衣衫,起身给她盖上,“这里凉得有些过了,要不要跟我出去转一转,新鲜一下?”
“不要。”苏宜欢扯下衣服扔给他,“我不去。你来有事吗?”
衣物落在许谨脚边,不留声响,屋子里倏忽安静起来。
许谨沉默一晌,高瘦的身形立在她面前,而后蹲下来,低了声,“阿涴,你怎么了?”
他喉结动了动,“从塞岭回来,你就变了。到现在,你连一声谨哥哥都不愿唤我了吗?”
苏宜欢侧过脸,“许谨我同你说过了,你以后不要再过来寻我。”
她秀致的脖颈别过去,胸膛微微起伏,似是动了怒,又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情绪,很是微妙。许谨看见,什么礼节也不顾了,掰过她的肩,让她的脸正视着自己。
“阿涴,你十岁时第一次撞见我,便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日日跟在我的身后,唤我一声谨哥哥。”
“这九年,我看着你长大,你从来唤我都是哥哥,我却从未没有想过把你当做妹妹。阿涴,我以为,我的心意,你已经够清楚了。”
许谨的脸,柔和又不失力度,无论何时看,都是君子昭昭,和他的性格一样,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
也让苏宜欢无端牵挂了好些年。
可现在她望着这张脸,和许谨如此对峙,心下也掀不起多大波澜了。
她低了头,掰开许谨的手,“我要去忙了,你想在这里坐,便坐,想走就走。”
她站起身的一瞬间,腰间覆上来一双手,许谨身形比她高了不少,只是用力一揽,便将她扣在了怀里。
苏宜欢抵在男人的胸膛上,顿时恼了,“许谨!”刚想伸手,许谨便低下身,将她双手一起扣住。
他握住她的手,从来没有这么用力过。
“阿涴,我喜欢你唤我一声谨哥哥,也喜欢你日日缠着我,离不得我片刻。”他凑在苏宜欢耳边,轻声说话。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生气了,恼了,不想理我了。若是这样,你只管对我说好不好,别一个人闷在心里,让自己不痛快。”
苏宜欢回过头,“许谨,我问你,你瞒着我,来我家提过亲了?”
许谨低低“嗯”了一声,脸不自觉埋入苏宜欢的发间。
“阿涴,我想娶你。你始终是一个小姑娘,什么心事都放在脸上,我看你一眼,便知道,你与我心意相属。”
“你是喜欢我的,无论你躲着我,还是避我不见,你都是喜欢我的。”
“你生气了不要紧,等你气消了,或是我哄着你,让着你,让你不讨厌我了,我们就成亲,嗯?”
许谨就是这样,万般的恶意经他之手,也只能屈服化解,变成和他一样的流水之性,不骄不躁,不争不抢,悄无声息地归为温润。
这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也是他最致命的地方。
苏宜欢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脑子里一些挥之不去的场景,在许谨微笑的脸上慢慢放大。
“许谨。”她的声音有些喑哑,“你还认识你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