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游戏》未玄

3、不可逆转

　　三、不可逆转
　　最新一局游戏的地图随机抽到了原始热带雨林世界。除了简易住地外，系统还提供双方各半吨饮用水和五十千克肉类。游戏时长为一个月，结束时由系统对红蓝双方的生存发展程度进行评定，分高者胜。
　　“若游戏中途某方首领遭受致命伤，该方将被本系统自动判定为失败，该通行规则在本局游戏同样适用。全部规则宣读完毕，开局倒计时。”
　　“五！”
　　“四！”
　　“三！”
　　“二！”
　　“一！”
　　“游戏正式开始，祝各位好运。”
　　原始雨林中的树木皆可参天，东北与西南角两处最高大的树木分别是红方和蓝方的总营地标志，两营旗帜在亭亭伞盖般的树冠顶端迎风招展，发出“猎猎”空响。双方营地连成的对角线中点交错流过一条浑黄河流，宽约三十米，水流湍急，难以横渡，且多泥沙，不可饮用。
　　顺着红方绛红翔凤暗纹营旗往下，密密匝匝的枝叶间不难看见树屋顶部的尖角，越往下树屋越多，绵延成一片，仿佛巨木枝干上长出了蛇鳞。
　　最宽敞舒适的两处树屋照旧划给27号，一间作寝屋，一间作议事厅。此刻红方全体67名成员正按照惯例集合在议事厅开初期会议。
　　27号怀抱手臂大小的纯白玩偶兔，坐在首领位上专心致志地拿兔耳朵打蝴蝶结，缠来绕去也打不好，她好像真的沉迷于此似的，一时间忘了说话，座下无人敢出声提醒。
　　101号站在27号身后，抬手将掌心覆在她发顶，示意她开口。
　　“哦对，”27号停止摆弄玩偶，环视众人一眼，在某个角度略顿了顿，又低头开始抠手指上的死皮，“咱们现有的肉食和淡水不够大家生活这么多天。我方才已经驯服了几只侦查小鸟和小蟒蛇，它们很快就能够找到最近的水源地，也会汇报野兽聚集区，在它们回来之前我没有什么要安排的，诸位可以自由发表看法。”言罢吹去指间并不存在的死皮碎屑，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
　　仍旧无人说话。
　　最后还是101号开口，温和道：“本局规则相信大家都清楚了，难得有一场和平游戏，既然第一要义是生存，只要各尽其力，就没什么难的。雨林闷热潮湿，多毒虫，也易染病，过会我就把常规药和驱虫粉发放下去，前半月的适应期内但凡身体有些许不舒服，也要及时找我取药就医，毕竟有备无患。”
　　其他玩家接到101号抛的话头，脸上露出喜色，纷纷点头称赞。
　　“蓝方首座麾下可没有行走的医药库啊，雨林环境这样难以适应，吃错东西上吐下泻一番，也够他们受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他们的评分铁定不高。”
　　“我的技能是快速施工，哥几个等会就找棵树砍了，咱们搭桥过河，去看看他们的情况。”这人说完还故作虚弱无力状，引得大家哄笑。
　　27号若有所思，不经意般随口说：“这局蓝方要是输了，1号该掉到A级梯队了吧。”
　　“我们肯定能赢啊，有你们两个在，红方哪里能输？”
　　“不如下注，赌一赌蓝方会落后我们多少分，怎么样？”
　　“好主意啊，诶，那个59号不是有名的占卜师嘛，59号呢？来算算！”
　　话题与正经轨道相行渐远，但首座上的少女只是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并不出言制止其他人对蓝方的冷嘲热讽，甚至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在一旁添油加醋：“行啊，59号，你来算算吧。”她的手指在虚空中滑过人群，最后停在一个方向。
　　59号没有办法，满脸无奈，举着双手出来，嘴里嘟囔“焉敢不从！焉敢不从！”，又引得满堂哄笑。他走到27号位置的台阶下首，微一点头表示尊敬，然后竟在虚空中幻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来。球内星辰轮转，像装了个小小宇宙。大家没见过这种阵仗，甫一瞧见忍不住叫起好来。
　　59号躬身说：“首座，想要测算结果精确，还需取你一滴指尖血，不知道首座愿不愿意……”
　　“行啊，”27号大大方方向前探出身体，浅浅笑了，杏眼里波光闪烁，“这有什么的，你上来吧。”
　　得到允许，59号低头拾级而上，101号不动声色站得离27号更近一些。这个占卜师看起来身体极差，不过十多级台阶，他在最后一级休息了十多秒。
　　“等什么呢？”27号把手伸向他，“喏。”
　　59号轻轻拉住，拿出银针：“首座怕疼吗？我给首座讲个消遣的典故吧——”话音未落，他右手猛然起势，银针上闪过锋芒，眼看就要扎上27号后脑大穴，却没料到27号早有准备，向后一滑，抬脚狠狠踹向59号裆下，一边嗤笑“可不是‘图穷匕见’嘛”一边趁他痛苦弯腰的间隙往他肚子上再补一脚，踢出老远。座下众人呼啦啦上前将59号控制住，101号虽然早已知情，仍旧把27号翻来覆去检查，发现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
　　“看70号说得这样郑重其事，我还当你有什么能耐，”27号冷笑，“59号当初在蓝方中卦不少，真是滔天的名声。我看你也是真心投诚，才用人不疑。这里在场的人，原有一半是从蓝方那儿过来的，我自问没有哪里对你们不起，偏你要做一匹中山狼。有趣。”
　　“既然是用人不疑，为什么你看起来对我的行凶早有准备？”59号知道自己没有逃路，也不着急，还没从27号那两脚的威力当中缓过来，就抖着声追问起因果了。
　　27号面无表情，朝70号的方向努了努嘴：“70号，前阵子和你一起来的，他事先找我们透露清楚了。你们哥俩好好絮叨絮叨？”
　　这下不用27号再刺激，59号的白净面皮上就泛起满脸血色，他朝着70号狠狠地啐了一口，嘴里怒骂：“叛徒，见利忘义，不知羞耻！”
　　那个陡然成为全场焦点的70号倒一派波澜不惊的淡定自若，一板一眼道：“我渴望胜利，所以来到红方，这是玩家的自然权利。可我从未泄露此前在蓝方得知的任何机密，这是对从前伙伴的尊重；在红方尽心尽力，这是对现在伙伴的负责。不管你怎么想，我已经遵守我自己的原则，而你假意投诚，实际上谋划着哪时哪刻能有机会行凶，这才是不知羞耻。我既然觉察到了，也有义务告知我所效力的首座。如果换我是你，宁愿堂堂正正被27号打死，也不屑做这小人行径。”
　　70号语气平淡，可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正义凛然，反而叫27号刮目相看，淡化了此前他告密留下的坏印象。
　　“哼，以多欺少。”59号仍旧愤愤。
　　“以多欺少？”27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第一次赢1号的时候，我还没当首座，红方只有13个人，之前每局都输。现在是我一个人打得你动不了，不关别人的事。我想知道，你这‘以多欺少’，指谁？”
　　27号走到窗边，向光晕抬手，再收回来时食指上已经站了一只叽叽喳喳的斑斓小雀。她淡声说到：“小侦查兵们回来了，测算师跟我去绘制地图，把水源、优质狩猎地和野兽出行的禁区标注好，人手一册。至于59号，101你把他送到河边吧，丢回去给1号，省得我看着心烦。”
　　一槌定音，初期会议圆满结束。
　　101号被他媳妇指使去押送坏人，也仍旧开开心心的，一路行至河边，把59号往地上一丢就打算回去和27号交差顺便讨赏。他抬头，发现1号就站在河对岸，于是当着她的面又居高临下踢了59号一脚。
　　“让你欺负我老婆。”
　　正打算掉头离开，却听见1号的声音稳稳传来：“101，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被27号算计了？”
　　101号好奇她的声音为什么不会被河流的水声冲散，于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1号从这一眼中得到鼓励，继续说道：“你知道27号的技能吧——口诛笔伐，牵引思想，驯服一切有智之灵。有没有可能，你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施技了？”
　　这种说法101头次听到，他觉得1号脑回路挺神奇，看起来很精明的人，说的话却这么蠢。
　　“她驯服精怪，驯服豺狼，驯服鸟雀，但从没有想过对人施展技能。因为她尊重每一个玩家。不然你以为你的身边还能有拥护者？你以为59号还能为你做这件傻事？”101号突然露出温柔的神色，“不过你有一点说的对，她确实第一次见面就对我施展技能了。那是在很久以前，大概在现实世界，她第一次对我微笑以后，爱她就成了我的本能。”
　　101总算弄明白，1号能保持声音清晰是因为有人用技能为她加强了声波强度，于是再没逗留的兴趣，转头走了。
　　可惜他没看见，不久前在议事厅振振有词的70号在他走后露出了行迹，与1号隔河遥望。
　　1号用特殊手法抛出一枚琉璃小瓶，准确落入70号手里。
　　70号皱眉：“真的可行吗？以后被人发现可怎么办？”
　　1号没有笑，脸上却多出一点自负来：“只要成功了，以后就算所有人——包括101号自己，发现是我设计的，我也不怕。70号，你要知道，咱们技能的效果在游戏里，是不可逆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