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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储备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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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凉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醒来之后在各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所以这一次,当她发现自己处在一个从未见过的古香古色的房间里时,内心毫无波澜。
不过让她有些意料之外的是那个捕食者,竟然没有直接吃了她,而是安置到这样一个看起来还颇有品味档次的房间里。
拧了拧酸疼的脖子,阿凉撑着床坐起来。
如果不是身上还穿着自己的那套睡衣,阿凉甚至以为自己穿越到古代。
身下的架子床木质油润,雕刻着细腻精致的花纹,床铺都是细滑的布料,摸起来像水一样柔软舒服。朝周围打量一番,目之所及皆是黄花梨或者红木的家装,桌椅橱柜无不雅致。
掀开身上的被子,阿凉转了个身盘腿坐在床边发呆,手托着下巴,手腕上的伤口还残留着蜿蜒的伤疤。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阿凉听到两声轻巧的敲门声,随后房间门被推开了。
“我估摸着你该醒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说。
进门的是“绑架”阿凉过来的那个青年,他此时换了身衣服,穿着件银色立领的新式唐装,走进了发现那衣服上满是精致的暗纹,低调奢华之感扑面而来,跟房间的风格十分搭配。
那青年一进门就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很是陶醉的模样。
阿凉一阵恶寒,打了个哆嗦。
“这是哪儿?”她抬头问,声音有气无力的。
“我家。”青年说,接收到阿凉的白眼之后赶紧解释说,“忘了自我介绍,我姓梅,叫梅蕴刀,家里排行老三。”
阿凉沉默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捕食者哪里来的兴致向食物介绍自己,至少阿凉觉得这完全是画蛇添足。
梅蕴刀熟络的撩了下袖子,并没有被阿凉的冷漠阻挡,而是饶有兴致的问:“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害怕,不觉得很危险么?”
阿凉耸耸肩,不置可否。
“你难道心甘情愿的被我吃掉么?”梅蕴刀继续舔着脸问。
这个问题值得思考,阿凉艰难的调动起丝毫不想活动的大脑,想了一会儿之后,摇摇头,说:“仔细想想好像并没有,虽然不是很想活,但我也不太想死。”她仰头问,“我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梅蕴刀也仔细的想了想,回答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这个园子里全是捕食者,跑起来可能比较困难,要不我先带你参观一下我家?”
阿凉觉得对方似乎也没打算着急吃她,点点头说:“行啊。”
这段对话发生的是在有些诡异,但对话的两个人却意外的冷静又认真。
阿凉下床,床边放着一双新的拖鞋,她穿上走了两步,鞋底很软,走起来挺舒服。
还没走到门口,房门就再次被推开了。
“艾玛,这么想,三哥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给我先尝一口呗。”未闻其人先闻其声,一个吊儿郎当的女孩儿声音。
阿凉转眼看过去,嗬,这人的风格可跟周围格格不入,破洞牛仔外套,超短裙,渔网丝袜,满是铆钉的马丁靴,头发里编着五颜六色的脏辫儿,活脱脱一摇滚少女。
“梅朵,你穿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被爷爷看到肯定又得生气。”梅蕴刀一本正经的说,错了一步挡住阿凉,“你不能吃,这是我带给爷爷的礼物。”
礼物阿凉:……
“我穿衣服怎么啦?又不是没穿衣服。”梅朵说,眼睛一横,颇为骄纵,“送给爷爷的?那你还不带过去啊,爷爷就在正厅喝茶呢,赶紧让爷爷看看好把她分了。”
阿凉面无表情的看着兄妹两人,心想当着她的面讨论这种问题真的合适么,还有没有点儿人权了?
梅蕴刀沉吟片刻,点了下头,转身对阿凉说:“那抱歉了,我们先不逛院子了,我先带你去正厅见爷爷吧。”
阿凉“哦”了一声,说:“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对待人类的么?”真是奇怪的捕食习惯。
梅朵探过头来对她甜甜一笑,说:“我们一般不会调戏食物,都是直接抓过来生啃。”
阿凉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个人类,现在应该都吓哭了吧?
梅蕴刀赶紧把梅朵挡到一边,生怕她真的扑过来,解释说:“不用害怕,我们很少吃人类的,只是遇到你了觉得放过很可惜。”
“你觉得你说的话能让人不害怕么?”阿凉反问,突然觉得这青年怕不是脑子有些问题。
“你看起来胆子比较大。”梅蕴刀一板正经的说。
阿凉突然觉得如果被这么一个人吃掉实在是有些亏,还不如回去给埃利斯破个戒——想到埃利斯,阿凉被隔绝起来的情绪似乎微小的松动了一下,溢出丝丝食乐里才有的温暖热闹气息。
她垂下眼,深吸一口气,封闭了那个壁垒上的缝隙。
等到走出房间,阿凉才终于明白梅蕴刀口中的“比较难逃走”是什么意思。
这里压根不是什么房间或者院子,而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园子”。
房间外面就是一道回廊,青石板缝里青苔点点,廊外是层叠的假山和翠竹,沿着雕栏画柱的回廊走了十几步,拐过弯去,面前又是不同的景致,亭阁交错,庭院秀雅。
弯弯绕绕了许久,越过一六角小亭,又走过一段楼廊,终于走到了一间厅堂前。
阿凉一路上眼睛都不够看,心想这地方绝对不是S市,至少不是市里,那寸土寸金一平方米就够一个普通人家生活一年的地段,没人盖得起这复古的园林。
迎面山墙上雕刻着大团的牡丹,花团锦簇的热闹非凡,更妙的是山墙跟下就为了一片牡丹,绿油油的大片叶子和那雕刻融为一体。
“爷爷。”梅蕴刀迈进厅堂,对上座一位正在喝茶的老人打了招呼。
梅朵则是大喇喇的进门就找了椅子坐下,渔网丝袜包裹的长腿翘了个二郎腿,悠悠闲闲的晃着。
“三儿什么时候回来的?”那老人穿了件绛紫色的唐装,花白的头发朝后梳着,精神矍铄,炯炯的目光在阿凉身上扫过,又落回自家孙子身上。
厅内还有其他人,除了梅老爷子之外,全都把目光紧紧锁定在阿凉身上,像是猫看到老鼠、狐狸看见鸡。
“今天清早回来的。”梅蕴刀说,指了指阿凉,“我特地早回来,给您带了S市的土特产。”
突然从礼物沦为土特产的某人凉凉的扫了梅蕴刀一眼。
“哦?”老爷子放下茶杯,饶有兴趣的往前探了探身子,探究的看向阿凉。
阿凉发现,同样是捕食者,这矜持的一家子让人没那么反感,虽然每个人眼神里都难掩看到美食的光彩,但竟然都还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没有嗷嗷扑上来。
厅内其他人闻言轻笑,梅蕴刀说:“开个玩笑啦爷爷,这是最近S市很有名的人类,香到让人闻了都会提前进食周期。”
老爷子跟其他人相比看起来淡定的多,缓缓点点头,说:“嗯,确实是难得一见的顶级食材。”
所以呢?阿凉看着一屋子五六个捕食者,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不好。
她或许也没有那么想死。
“那现在怎么处理啊?”梅朵沉不住气的问。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你穿的那是什么衣服?今年秋天不是刚量了衣服,上好的蚕丝不穿,把个渔网穿腿上算什么。”
“您懂什么啊,外面都这样穿的。”梅朵嘟着嘴撒娇,“您给我做的那衣服传出去人家都当异类。”
“你当我没出过门么?”老爷子说,“不成体统,你就算在外面这样穿,回家换上正儿八经的衣服,看的我眼疼。”
有个中年女人瞪了梅朵一眼,梅朵眼神闪了闪,闷声道:“知道啦。”
老爷子视线转向梅蕴刀,说:“这个人不错,安置好了照顾妥当些,别让人跑了,也别出什么意外。”
梅蕴刀点头应下。
梅朵又忍不住发表意见:“不分一分么?现在不吃留着过年么?”
老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嗯……这个想法不错,不如就留着过年,正好到时候一家人聚一聚,也算是有点儿过年的意思。”
梅朵顿时一脸的不愉快,阿凉的眼神却亮了亮。
留到过年?且不提他们用杀年猪似的语气讨论她,如果真的像梅老爷子所说,她至少这几个月里是安全的。
这地方景色不错,环境也好,住一阵子好像也行。
随遇而安生无可恋的阿凉立刻就妥协了。
“你叫什么名字?”梅老爷子问阿凉,仿佛她不是储备粮而是梅蕴刀带来的儿媳妇。
阿凉见自己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危险,索性胆子大了些,问道:“这个重要么?反正是要吃掉的。”
老爷子悠悠的喝了口茶,说:“你们人类的食物总是有好听的名字,成千上万种搭配和做法就有成千上万个名字,不觉得很有趣么?比如说玉米这种东西,各个地方甚至还有不一样的叫法,比如玉蜀黍,苞米,棒子。有个朋友给我说,吃东西不仅仅是吃进去就结束了,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知道它的来龙去脉前生今世,才能让一个简单的吃得动作变得优雅深厚。”
阿凉目瞪口呆,没想到竟然还遇到了个“哲学家”,她摆摆手,说:“那你叫我玉蜀黍吧。”
梅老爷子:……
梅蕴刀赶紧说:“她叫阿凉,是一家餐厅的西点师学徒。”
“哦,有意思。”老爷子挑了下花白的眉毛,额头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竟然是做食物的人,有趣。”
阿凉并不能理解这件事有趣在哪儿,反倒是梅蕴刀的话让她瞬间回忆起食乐的后厨,想起乒乓作响的锅碗瓢盆,想起香甜浓郁的气味。
“咕噜”一声响从阿凉的肚子里传来。
所有人的视线再度聚焦在她身上。
老爷子发话了:“三儿,阿凉就给你负责了,人类不是一天要吃三顿饭么,赶紧请厨师来做饭——还有,她穿的那是什么衣服,看着就寒碜,叫裁缝来给她做几套,怎么着得穿到过年。”
有饭吃还有好衣服穿,这储备粮的生活还真是跟想象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