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唱夫随》浮生一影

4、004 骗子

　　没错，纯熙从清深堂出来就上了一道奏章交到文德殿。

　　文德殿里，皇后正头疼难耐，看到皇太子的请奏头疼也缓解了，当即交议了。

　　此时朝臣们正为皇后侄子的案件争执不休。上月利州路的提点刑狱官，检举秦济世在当地贪污受贿、滥用私刑、强占民财等罪名。后经调查，实际情况更为恶劣，暴虐致死数十人，涉案人数高达百余人。

　　谏官们怒了，上奏请设“制堪院”专审，可秦济世的父亲秦大人护子心切，不但不按朝廷惯例回避，还对此案说长论短，于是引得台谏官将怒火烧到他身上，甚至牵连到了皇后。

　　朝臣们认为皇后就是偏袒外戚，处事不公，便又奏请皇太子监国。

　　多年前自帝居长寿宫修道以来，朝臣们便奏请过皇太子监国，只是彼时皇太子年幼，皇帝也还未完全不理政务，本朝素有储贰不政之说，皇后便借此严惩了上奏之人，斥责他们：“欺国嗣年幼，乘机揽权，把控朝政，身为人臣，如何能行如此悖逆之事。”遂作罢。

　　如今因此事，朝臣又旧话重提。

　　逼的皇后也左右为难，大哥仅此独子，如何舍得。

　　此时皇太子的奏章一来，朝臣们的注意力都转移了，皇太子要去劳军这是好事啊！总比日日斗鸡遛狗，找太子妃麻烦好。

　　可也有老臣持反对意见，认为储贰有招揽民心的嫌疑。

　　一时又为此吵的不可开交。

　　而皇后明显有自己的想法：皇太子劳军，这是大事。储副的一举一动更能牵扯谏官们的精力，另一方面太子人都出去了，监国的提议自然会被搁置。她这里也松散些，每日十几道的上奏，她也吃不消啊。

　　所以当纯熙被叫进清深堂时，早知此事能成。

　　清深堂，两位殿下再次临窗而坐，直视对方。

　　赵泽瑜确认了眼神，没错，他又被骗了！

　　“说好的想办法，就是你把‘我’送到边关去？”他很有理由怀疑，她就是看中了他的身体,若不是知道她那儿没有奇人异士，都要怀疑是她将俩人作法互换了。

　　纯熙这次正襟危坐，斟一杯茶给他，开门见山：“我想借你的身份去一趟边关？”

　　今天这么直给，还真是罕见啊，便配合她好好坐起：“何为？”

　　“我的父亲，前任秦凤路安抚使，您知道的吧？”

　　这他自然知道，她父亲曾镇守秦凤一带，熟知边关事务，曾建言朝廷临边屯垦和修建防御堡寨，但并未得到很大重视，只在他任职之地略有建树。孙将军虽身经百战，三年前却在西戎大举进攻时，不幸战死沙场，后由她大哥孙纯良接手继续镇守。

　　“三年前父亲战死西州，便埋骨在那里。当时他有遗言，忧心我大哥年轻初担大任，恐不堪重负，愿在西州关口继续‘镇守’。有朝一日哥哥能独当一面，乃愿落叶归根。”其实这只是借口，是为了不让哥哥们因护送他回京安葬和守孝三年。

　　朝廷保守派当政，对于西戎的入侵一直采取消极防御，只令坚壁清野，不许出兵。彼时战况不乐观，若另换他人将兵，说不定打不过又会以“赐岁币”和“退还城池”来缓解战火。所以父亲只能硬推大哥上任，最起码他在河山面前会寸步不让，当时朝廷也优诏应允了。

　　这几年西戎一直休养生息，没有发动大规模战争，但每年秋收之际，会派骑兵深入边关州军，掠夺财物，毁损田屋庄稼，残杀百姓。

　　“如今三年已过，秦凤一带也算暂安，秋季过后，朝廷定会招大哥回京述职，想必那时哥哥们也会护送父亲骸骨回乡。”

　　“所以，”她抬头坚定的望着他，说“我想以皇太子的身份和做女儿的心，一起迎回父亲骸骨。”

　　赵泽瑜也是第一次看“自己”露出这种坚毅的神色，让他一身不羁之态尽去。若是这样的想法倒也可原谅。

　　但骗了他是事实，若是直言相告，他也不会阻拦，说到底不过是信不过他罢了。

　　“那若我们没有换位，你打算如何？之前假做受伤，莫不是在计划什么脱身之计吧！”

　　他越说越肯定，纯熙当然不会承认：“这话说的，宫墙高深，如何能出去。我怎会做这样危险的事。”

　　哼，不会才怪！“那我也同去。”

　　“不行，莫说出不去，即便能出去。以太子妃的身份也不可能去边关。”

　　“那就是不以太子妃的身份就能了？”

　　纯熙一噎，继续拒绝：“也办不到。”

　　赵泽瑜狡黠一笑，当作没有听到：“那就交给你来办了。”才不信她之前没有计划，这么多事都让她鼓捣出来了，还骗他！

　　纯熙默然不语，无声对峙。

　　“不然我这就走出去，将你之前经营的好名声都毁了，等你回来，见到的就是一个疯妇。”

　　“你！”纯熙显然还是顾及自己名声的，万一以后换了回来呢，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略显无奈道，“那我再想想办法？”

　　“快想吧。”赵泽瑜不痛快的说。

　　“你还真会想！”

　　此时赵泽瑜顶着一张改造的脸，正坐在去边关的马车里，挑着帘子往外看，另一路也有辆轻车简从的马车，据说里面坐的是去甘泉寺祈福的太子妃。

　　“你又是如何忽悠贤妃的。”

　　这人说话就是不中听，什么叫忽悠，那是分析利弊好嘛！

　　那日她去贤妃宫中辞行，贤妃对皇太子向来恩勤备至，边帮忙整理随行物品边嗔怪说：“作甚要去那苦寒之地，吃不好睡不好的，如何使得？”

　　纯熙看看外面炎炎烈日，大约宫中之人对于边关的认知只有“苦寒”吧。

　　“无碍，伺候的人多，又不去打仗，只去恩赐些朝廷赏赉而已，我倒担心娘娘。”

　　指的是近日流言吧？贤妃勉强笑说:“我在宫中好好的呢，担心我做什么。”

　　“听说，太子妃扣押了姚宝林身边伺候的两个内人，审问她们这几日都接触过谁，又接过谁送的东西，听过什么话。”

　　贤妃笑不出来了，近日她既送过东西，又派人训过话，

　　难不成这是要把纵火的罪名扯到她身上吗，遂担忧的说：“殿下可知太子妃为何要这么做啊？姚宝林不是已经认罪了吗？太子妃也真是的，何苦要带她去琼华宫住。”

　　还不是因为你逼人太甚，纯熙心下暗暗撇嘴，面上却跟着附和：“就是，她自己要带姚宝林去的，如今烧伤了脸就疑神疑鬼，总觉得背后还有人要害她。”

　　贤妃立马撇清：“我要害她也不会派姚宝林去纵火呀。”一个连皇太子的心都笼络不了的人，如何担得起这样的事。

　　说完发觉这话有歧义，又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怎会派人纵火烧太子妃呢，这等悖逆之事，如何做得。”

　　“可娘娘宫中的嬷嬷经常去东宫探望姚宝林也是事实，这事纵不是娘娘做的，但宫中悠悠众口，难免传出不好听的来。”

　　这确实，宫中已有流言，说她因为记恨太子妃拒绝往东宫塞人的事，才令姚宝林纵火的。如今姚宝林被关押在掖廷居室狱中受审，她是真的问都不敢问半分了，唯恐沾上关系。

　　贤妃苦恼的说：“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只因和她沾亲带故就要怀疑到我身上吗？要是太子妃迁怒，可如何是好啊。”

　　“娘娘恩育我一场，委实不忍见娘娘被污蔑。我已召胡太医问过话，太子妃伤的并不重，他家有祖传的玉容膏可祛疤，只不过没成功前，不敢在太子妃跟前把话说满，是以太子妃也不确定是否会留疤。”

　　她见贤妃已在沉思，便继续建议：“不若让她出宫养病，不能再过问此事。没人盯着追究，到时脸也养好了，时过境迁，也就过了。”

　　纯熙只这么一建议，细节上贤妃自然给补足了。据说甘泉寺里有圣泉，用其活水洗脸可肤白如玉。太子妃的额头烧伤了担心会留疤，自愿去试试。

　　贤妃提出解决之法，太子妃愿意接纳，负责裁决的皇后好不容易清净两天，自然愿意内闱清净，是以得成。

　　这中间的细节纯熙当然不会告诉他，只说：“贤妃当然是关爱皇太子殿下，知道您不喜太子妃，如今她又毁容，怕不小心吓到你，把人打发出宫不正和你意吗？”

　　“哼！”赵泽瑜摔下窗纱，“那你说说吧，这后头跟的草药车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