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禾小西

1、楔子

　　楔子

　　沁水是在夏天最热的时候回来的。这一天的北京一定会载入史册。

　　7月21日上午8点10分，沁水从首都机场T3航站楼顺利入境。她想快点转机回家，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顺义区上午就开始下雨，造成一些航班的延误，包括她回家的航班。到中午雨一直下，一直影响到下午的航班，许多航班被迫取消。天气时好时坏，跑道上等待起飞的飞机排起了队，机场广播一遍一遍的重复着XXXX航班延误的消息。
　　下午4点，大家争先恐后的登机了，他们的飞机在跑道上排队等待，整整一天没睡的她终于撑不住，睡着了。7点左右她醒了，好热，飞机还在原地等待，机舱里很热很热，她正想找空乘问一下，机上广播通知：航班取消了。乘客们不情愿的被请下飞机，航空公司的解决办法是，要么退票，要么改签。原来傍晚的时候雨势增大，当天所有航班全部取消。当晚回家是不可能了，又得知机场高速封路，机场快线故障停运，考虑到要带着两个总共90斤的行李箱，她放弃了乘机场大巴回市区的想法，决定在机场等雨停，争取第二天一早的航班。
　　从摆渡车下来，她一路小跑到行李提取大厅等行李，很多人，太多的航班被取消，好几个航班的行李被混合在一条传送带上，许多无人认领的行李被堆在旁边空地上。她问了几个工作人员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行李，她立刻推着行李车去寄存处，但是C口已经满了，她又赶去A口那边，排了很长的队，等了20分钟总算寄存好行李。此时1层的希尔顿和朗豪酒店柜台早已空无一人，听说机场附近的希尔顿酒店当晚爆满，朗豪酒店停电了。5号门旁许多人自称是附近酒店的工作人员可以提供免费接送机服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留在航站楼里。
　　那天首都机场取消了500多次航班，8万名旅客滞留机场，一切资源都成了奢侈品。整整两天没换衣服，从卫生间走出来都能闻到T恤上的汗味，她感觉自己快臭了。又饿又困的她，想在T3找个休息室洗澡睡觉，但是房间全满。从机场休息室到按摩理疗室，从咖啡厅的餐椅到快餐店的餐桌，从行李寄存处到行李传送带，你能想到的可以躺着、倚着、坐着的地方都是人。3号航站楼太大了！上下楼层找地方换电梯折腾到天黑，当她靠在一楼玻璃幕墙边休息时，远处车灯亮起，是志愿者组织的车队来机场义务接滞留乘客回家了。月光下不时能看到车子驶来，又离开。陆续有人撤离。
　　手机没电了，得找个充电口，在汉堡王随便买了一个汉堡充饥，沁水就拎着矿泉水边走边观察，终于，在一排机器旁边找到了电源接口。自助值机的机器旁边已经坐着了几位年轻人，两人围着一台机器，她走到一个空着的旁边坐下，“请问这里可以用一下吗？”插排上已经插着两个充电器了，它们的主人是一个戴口罩的黑衣男生，他看了看朱沁水，拔掉其中一个，帮她把手机充电器插好。
　　“谢谢你”！几分钟之后手机终于能开机，时间显示着21点50分。她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机场航站楼的窘境后迅速挂掉电话。屁股好凉。大理石地面真降温。还好背包里还有一本杂志，拿出来垫在屁股下面。手机微博里推送着街道被淹有人被困车中的消息，这场大暴雨被气象专家誉为百年一遇，沁水默默的转发着蜡烛，为逝者祈祷，也暗自庆幸好没离开机场，否则自己带着两个超大行李箱还不知道现在能否有个地方坐。她把外套披上，倚在机器上。疲惫的旅客大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几个人还忿忿不平的站在国航服务台旁边讨要说法，，半个大厅都充斥着那位中年男人的聒噪声。天气原因造成的航班取消跟航空公司争吵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省点力气好好休息。朱沁水心理默默的吐槽那个不讲理的旅客，在一片吵架声中睡着了。
　　清晨，耳边传来嘁嘁擦擦的声音，她迷迷糊糊感觉身后有人在晃，原来是一个穿马甲的机场工作人员。因为滞留乘客把机器的电源插头都拔掉来给自己手机充电，所以机器都停了，工作人员一个个拔掉乘客的手机充电器、笔记本电脑电源线，插好机器。沁水看看表，4点半了。她伸伸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候机大厅，大厅广播里陆续传来航班开始准备登机的声音，人群中有人带头鼓起掌来，有的人甚至激动的落泪了。沁水收拾好背包，踩着地面上的倒影，朝登机口走去。

　　又做那个梦了。梦里她被困在机场回不了家，她在诺大的航站楼里跑啊跑啊，到处找地勤，可是没人理她。机场的乘客很多，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的超级冷漠。
　　沁水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灯，看了眼手机，才2点半。她坐在床边地毯上，挠挠头。她把头发扎起来，挽成丸子头。照照镜子，镜子里的女人顶着黑眼圈和血丝的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上周她跟朋友去了趟西藏，下午到家就睡到现在，搞得半夜失眠，忽然就又想起一年前的事情。
　　一点都不困怎么办？起来收拾行李吧。她解开一个行李箱打包带，打开箱子，把里面的衣服用品分类放好，要洗的放洗衣篮，不洗的挂起来，鞋子要擦一下放鞋柜，吹风机放抽屉……收拾好行李，天微微亮了。她打了个哈欠，才5点半，唔~又打了个哈欠。终于有困意了，她爬上床，又继续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