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剑吟》辣皮肠粉

3、第二章 宿命初逢

　　常言道，北人行车南人乘船，作为时下南方第一大城的扬州水门一天过的船是不计其数。扬州四面运河围绕，除了子城所在的北门没有水门外，东华门西华门以及南门都有水门。
　　且看那水面，舟楫不断，密密麻麻而又往来有序。小巧的乌篷船是最多的，来赶考的士子们大多也是乘此种船赶来。至于官船漕船沙船，更是样式不一。
　　大船是不能进水门的，城外数里便有一个码头。凡是大船上来人，想要进城可以改乘马车走官道，或是改用小船走水门，不过向来人们是爱坐船的，只有北方来的商旅饱受舟楫之苦，一下船边急急忙忙改用马车。
　　一条毫不起眼的乌篷船渐渐靠近了水门，船上人不多，船夫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里面坐着三个人。这三个人看起来就有些奇怪，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边上还站着一个留着小撇胡子的瘦高个中年人。
　　小船行过水门，往左一撑，小船转向右边缓缓进了扬州，不多时，便看见前方一排的石阶上行人交替从船里上下。船夫回头看了看三位船客，朗声道：“诸位若是第一次来扬州，上了岸不妨找个机灵的风信子，偌大的扬州，若是没有风信子带路，一时半会儿可是摸不清路的。”
　　瘦高个中年人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
　　“咚”的一下，木头与石阶沉闷的撞击声似乎惊醒了闭眼歇息的小和尚，只见小和尚挠了挠头，一脸迷糊地看向身边的师父。
　　虚业此行并不想引人注意，标志性的天蚕丝纺的洁白袈裟早已换下，身上是不起眼的灰色僧衣，眉眼也做了些改变，看上去就是一个带着徒儿四处化缘的游僧。
　　“走吧。”虚业拢着佛珠，信步走上了石阶。小和尚勿言背起行囊，快速跟上师父的步伐。
　　瘦高个从腰带间的小包摸出两粒银珠，交代船夫几句，转身上来站在虚业身前。
　　“大师，您是随我入住本堂还是？”瘦高个小心翼翼地问道。
　　虚业回头看了看小和尚，开口道：“不用了，本座自有去处。”
　　瘦高个默默点头，随即躬身长揖：“那小人就回去复命了。”
　　“去吧。”虚业颔首，再也不看身后之人，开始走进这繁华的扬州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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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毕竟是烟水江南，三月的扬州正是盛景之时，小姑娘一路看得是津津有味。
　　突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邵久有些尴尬，神情古怪地揉了揉肚子。今早交了例钱，虽说昨天宰了一个大户，今天却也没剩多少钱，本打算将就一下晚上吃一顿，没想到刚过晌午就饿了。
　　“你饿了？”苏轶听清了是眼前少年的肚子叫，微弯的眼眸满是笑意。
　　“没，没饿。”邵久自是矢口否认，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不能在姑娘面前露糗。
　　“不饿啊～”苏轶拉长了声音，“嗨呀我还打算请你吃东西的呢，你要是不饿就算啦。”
　　邵久轻啊一下，满是懊恼的样子，总归是个十岁的孩子啊，再怎么早熟也是有孩子气的样子。
　　忍不住笑意的苏轶拍拍邵久的肩膀，笑了一阵才开口：“好啦好啦逗你玩儿的，带本姑娘去附近的店里坐坐吧，本姑娘可是要好好尝尝扬州的美食。”
　　苏轶并不怎么饿，出来的时候带的糕点都在船上吃了，眼下才刚下船，玩性正浓的她只是心疼眼前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这才故意说想尝尝扬州美食。
　　“好啊好啊，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蒸鸭，他家的鸭子可好吃了。不过，价钱可是有些贵的。”邵久心思一转，笑嘻嘻地说。
　　作为风信子嘛，街头各个店可是了如指掌，就拿住宿来说，邵久要是带一个人去他熟悉的客栈，那么客栈掌柜的就得给邵久一成的回扣。这也是小人物是生存之道了。
　　“本姑娘有的是钱。”苏轶拍拍小胸脯，放出一句大话，赶紧催促着邵久带路。
　　邵久也不以为意，径直带着她往那家小店去了，全然没发现后面跟了两个尾巴。
　　“有的是钱？嘿嘿嘿，这小酒儿，今天怕是又能很宰一笔肥羊。”后面尾随的一个汉子对另一个矮胖的说道。
　　“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钱。”矮胖汉子挖了挖牙缝的肉丝儿，呸了一下，“倒是身段不错，蕴香阁最近不是在收小丫头吗，我感觉这小丫头挺好。”
　　“嘿，宋婆子给你多少钱了，这么丧天良的事儿你也做。”先前开口的高个汉子笑骂一句。
　　矮胖汉子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斜了一眼，冷哼道：“一个处子给二十粒银珠。若是好苗子给一条小金龙也是大有可能的，嫌这事儿丧天良有本事老子晚上买的酒你别喝。”
　　“我不就这么一说嘛，不过这小丫头看上去还真有些滋味儿。”高个汉子□□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先跟上去吧，看这小丫头的打扮也不是什么大门大户的小姐，估计是溜出来玩的小丫鬟，流进蕴香阁也就不关咱的事儿了。”
　　二人边说边走，就这么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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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噜咕噜。”
　　小和尚跟在大和尚身后走着，突然脸红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
　　虚业脚步一顿，回头看看自己的小徒弟，淡漠的眼眸好像突然闪过一丝笑意，旋即又回复了清冷，不过话语却带着与平常有些不一样的暖意：“可是饿了？”
　　小和尚点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有些饿了。”
　　“你自小在西南长大，这些日子乘舟怕也是有些不适。”虚业摸了摸勿言滑溜溜的小脑袋，“谷里的吃食虽也不差，终究是比不了江南。也罢，为师就带你去尝尝扬州的素斋。”
　　“师父以前来过扬州吗？”勿言欣喜之余也有些疑惑，师父对扬州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但是跟师父相依十年，从来没听师父讲过。
　　“以前啊，”虚业的手突然停在勿言的脑袋上，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以前的扬州，可比现在热闹多了。”
　　虚业心下暗叹，君山大会、月夜茶谈、执棋论道，一幕幕场景仿佛还是昨日。当年一脸骄狂的柴滺如今坐上了龙椅，一袭红衣舞动江南的邵亦珂红颜早逝，就连他这个少室山首座弟子也，叛出了师门。
　　还有她。
　　感受着虚业的心绪浮动，灰白的僧袍微微抖动，地面的尘土开始轻轻扬了起来。
　　勿言有些担心地看着突然闭口不言的师父，不安地叫了句：“怎么了，师父？”
　　勿言的一声叫唤让沉浸在往事的虚业转醒过来，虚业看着勿言，想从勿言的脸上看出什么。
　　“师父？”勿言更是不安了，两个人脚步停在这里，来往的人看向二人都有些奇怪。
　　“走吧。”虚业按捺心头的诸多念头，脸色如常地走向印象里十年前的一家酒楼。他记得她说过，这家的素斋最是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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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不吃吗？”软糯而带着点清灵的声音就像是地狱的恶魔，引诱着少年走向不归之处。
　　“我，真的不饿。”邵久咽了咽唾沫，强忍着肚子传达到大脑的不满，转过脸去，不看桌上的饭菜。
　　“我叔说过了，虽然风信子下贱，却也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该拿的东西不能少，不该拿的东西不能动。六十个铜子已经不少了，所以我不能吃你的东西。”少年认真地说着，好像在说什么重要的事儿。
　　这么一副认真的样子在少女眼里看上去显得十分呆傻。
　　“真搞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我师姐说，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哼，你就是脑子有问题！”好意被拒绝的小姑娘有些不高兴，拿着筷子恶狠狠地在鸭子头上戳来戳去。
　　邵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还是坚持着，很是执拗。
　　“你说我是你的主顾所以不能吃我的东西对吧？”苏轶眼珠一转，突然开口道：“那，朋友请你吃饭你吃不吃？现在算我这个朋友请你吃饭，那你要是不吃就是不认我这个朋友哦～”
　　邵久有些傻眼，眼前的少女似憨似慧，有的时候显得特别傻，有的时候又显得特别机灵。
　　殊不知在苏轶眼里邵久也是一样，说起街面上的事儿头头是道，显得很是机灵，但是饿成那样了还不肯吃自己的东西，傻得有些可爱了。
　　想了一会儿的邵久终于没有忍住鸭肉的香气，终于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冲少女一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放下原则的邵久吃相并不难看，才吃了几口，见少女还是不吃，于是道：“你怎么不吃啊，真的可好吃了。”
　　少女看着眼前认真的邵久，把面纱解下，夹了一块带皮儿的鸭肉，有些委屈：“我不吃皮。”
　　邵久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毛病多，不过他感激于少女对他的照顾，赶紧大包大揽地说：“我来给你扒。”
　　取来一副干净的筷子，邵久灵巧的一抖一翻，皮肉脱离，邵久夹起肉，往边上的蘸料一沾，放进苏轶的碗里：“吃吧，我给你弄。”
　　好神奇！苏轶有些惊异于邵久双手的灵活，自己也试了一下，发现根本做不到邵久去皮儿的灵巧。别看说起来简单，这一手确实是很有些漂亮的。
　　看着邵久三五下就把一整盘的鸭子去了皮，苏轶忍不住夸了一句：“好厉害！”
　　“啊哈哈，从小我的手就比别人快，也灵巧，老张叔说我做贼的天赋可比做风信子的天赋高。”
　　“那你为什么不去做贼？”苏轶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说不定你以后就是江南的盗帅，嗯，就跟顾照行一样。”
　　“顾照行是谁？”邵久只知道扬州的事儿，再多也就是江南的大事儿，像扬州谁家的小夫人养了面首或者是谁家的小舅子出来喝花酒没给钱之类的邵久倒是门儿清，说起江湖上的大豪巨擘，这就有些超出邵久的知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