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朝露斜阳南山

7、第 7 章

　　门卫大叔还没有把大门完全打开，一个苗条的身影一溜烟窜了出去，吓了他一跳，那个人还不忘回头对他说了声谢谢，看到她灿烂的笑容，脾气再坏的人也舍不得发火，大叔无奈地摇摇头。
　　莫小琴不一会看到了顾小夏的自行车，可他的人却不见踪影。自行车静静地呆在他们天天光顾的包子铺门口，车架上的油漆已经褪色，灰白一片，斑驳的锈迹成了别样的点缀，坐垫裂开几条小缝，隐约露出里面泛黄的海绵。
　　“小夏去哪了呢？”莫小琴嘴里嘟囔着，“每次放学他都在等我呀，是不是去买东西了？”她抓着自行车车把摇了摇，好像是要自行车回答她似得。
　　不一会儿，哪里都是滴滴答答的喇叭声，成群结队学生们离校，让本来冷清的街道一下成了热闹的海洋；不知过了多久，这热闹消散了，莫小琴还在等待，等待顾小夏忽然的出现，然后他捧着一盒她最爱的巧克力，或者是一束鲜花，不，顾小夏这笨猪才不会买鲜花，他最多是拿着一箩筐菜花，留给今晚做饭。
　　“小琴，你怎么还没走啊？”包子铺的张叔叔拉下卷闸门，刚要回家的时候说。
　　“叔叔您慢走，我在等小夏呢。”
　　“小夏？下午你们上课没多久的时候他就走了啊，还把车丢我店门口，我叫他好几声，好像都没听到似得。别等了，估计啊，早回家了。”
　　莫小琴听了，身子猛地一震，一个她从来不敢想的可怕念头闪过脑海，不禁感到一阵眩晕，忽然她迅速地骑上自行车，发足了劲蹬，风驰电掣般冲上马路，吓得几台过往的车辆“滋滋”急刹。包子铺的老板看傻了，忙喊道：“慢点骑.....”，但这时已不见莫小琴身影了。
　　莫小琴是冲着上楼的，没顾得上喘气猛拍顾小夏家门。“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莫小琴歇斯底里的喊着，“快开门，信不信我把你门掀了呀......”喊着喊着她忽然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隔壁门开了，一个阿姨走出来，她忙给莫小琴拍拍背，关切地说：“怎么了？干嘛这么激动，深呼吸别说话啊。”
　　“王阿姨.......小夏他不在了么？”莫小琴泪眼婆娑的说。
　　“我下午买菜回来看见他背着把吉他出去，这小子总神出鬼没的，应该出去玩了，等一下就会回来的......”
　　“不.....他不会回来了......不会了.......他从来没有丢下过我一个人.......说好一起走的，他怎么可以骗我......”莫小琴哭出了声，“我要去找他......”
　　王阿姨听了不明所以，刚琢磨着安慰的话，莫小琴忽然跑下楼又离开了。
　　莫小琴骑得很快，自行车叽叽呀呀地响着，仿佛抗议自己年迈的躯壳经不起这般折腾。忽然不知哪里发出“咔”的一声，莫小琴感到双脚仿佛失去了着力点，她一慌立马握住刹车把手，不想车子突然失控，往一旁倾斜，莫小琴整个人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几个路人见状，刚要过来搀扶，却看到她好像没事人似得站起来，一踉一跄往前方走。夕阳的余晖轻抚着她娇美的脸庞，却衬托出一份本不该在她这年纪所拥有的坚强。自行车孤零零躺在地上，那条黑色的链条像牺牲的英雄裸露在外的肠子。
　　这个小城没有火车经过，要离开只有到汽车站坐汽车。现在汽车站里人不多，每个人都显得匆匆忙忙，莫小琴焦急地寻找，试图发现那个瘦的根竹竿一样的身影。但她逛遍了仍然没结果，搜索完一辆辆在等候的大巴也不见那个人，于是她开始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的喊，悲痛欲绝的喊，人们看着这个腿上、手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姑娘，像看着一个傻子。最后，她蹲在一个角落里，发现自己连哭泣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车站的工作人员试图问出个所以然来，但他们得到的回答只有绝望般的沉默。

　　一个礼拜后，莫小琴收到了一封来自远方的信，是顾小夏寄得。她没有打开，她恨不得把信扔进垃圾桶。直到夜晚的降临，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才打开灯光，漠然地拿出信笺。
　　小琴，分别的这几天，我总是难以入睡，一闭眼，就浮现出你的模样，然后会想你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真希望我在你心里处在无关紧要的位置上。是的，我欺骗了你，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别无选择。
　　小琴，我们相处了近15年光阴，回头一想，明明是段很长的时间，却感觉发生的事情都好像在昨天。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真实而又虚幻，我还记得在小时候有一次我们玩捉迷藏，我哪都找遍了还是没发现你，直到听到你哇哇大哭才知道你躲在龙眼树上，原来你爬上去却下不来了，越久越害怕，那会你边哭边骂我笨骂我不会找，可我怎么想得到你一个小女孩竟然爬树上去呀！还有一次，我答应带你去看风景，我们骑着自行车在乡间小道上，后来要下一个又长又陡的坡，刹车失灵了，自行车越来越快，我顿时急坏了，双手紧紧握住车把，屁股离开坐垫，探下身子，两脚着地，连忙用双脚来减速，我本以为你会怕会哭，没想到你却一个劲“哇哦”吼叫，十分兴奋，还让我再快点，我问你你不怕么？你说你相信我，不怕。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一路吵吵闹闹，却从来没有分开过。每天和你上学、回家，是我觉得最有价值的事。在这个小城，我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亲人，而你对我而言是高于这两者的存在。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会过的怎么样。
　　小琴，你知道么？我越来越感觉自己离不开你，我想要你永远在我身边，我以为你会和我想的一样，但后来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天真与自私。去年元旦晚会，我计划唱完精心写给你的歌，然后当着全校的面表白。现在想想自己是多么的愚蠢。那晚我没有唱出这首歌，因为我去找你了......后来的那段时间我很难过，看到你终于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应该替你开心才对，可我办不到，于是我不得不故意疏远你。让你伤心流泪了，我只能悄悄找他让他去安慰你，叮嘱他要对你好，可能是我太笨，不会说话，惹到他一些偏见，也造成了你们之间的矛盾，我感到很愧疚，因为在我离开之后，我希望能有个人代替我，而他不正是最好的人选么？
　　小琴，没有你在身边之后，我越来越渴望逃离这个地方，一把吉他，四海为家，有何不可呢？我拼命地学琴练歌，会的越多越觉得梦想触手可及，越体会到生活的意义。在学校让我做检讨的那天，我知道，新的旅途开始了。你那时问我我的梦想里有你么？对不起，这是个自大狂的不切实际的梦，我不能拿你的青春做赌注，因为我无法保证让你一如既往的快乐。我输得起我自己，输不起你的。
　　小琴，为你弹完那首歌，我就满足了，也许唱的并不好，写得很烂，但寄托着我最最美好的憧憬，未来路过每一个城市，我都要唱给那里的人们听。如果有一天你听到，那将是我们再相见的时刻。
　　小琴，写这封信我并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因我的离开而难过，所有的分离都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最后，祝愿世界上最最可爱的你永远快乐、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