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朝露斜阳南山

5、第 5 章

　　放学很久了，莫小琴还在办公楼下徘徊。快到午休时间时，她才看到顾小夏走下来。眼前的这个人，比以前更瘦，比以前显得有精神，莫小琴盯着他，像盯着一个陌生人。
　　“你一直在等我么？”顾小夏居然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莫小琴没有说话，她想认出以前的那个她熟悉的顾小夏。
　　“谢谢你。走，我送你回家。”顾小夏说。
　　“你从来不跟我说谢谢的。”莫小琴说。
　　“哦，是么？”顾小夏说。
　　莫小琴不说话了。两个人并肩走着，沉默第一次成为了他们交流的语言。
　　莫小琴有好多问题想问，但不知为什么，她不想开口了。
　　教学楼外的两棵木棉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顾小夏打破了沉默：“小琴，你知道木棉花的花语么？”
　　“是什么？”
　　“两年了，这两棵树都没有开花，也不知道木棉花长什么样子。”顾小夏没回答，反而喃喃自语。
　　“终有一天会开的。”
　　“恩，到那时一定很漂亮.......”
　　“到那时你还在这里么？小夏。”莫小琴忽然打断他，抬头看着他说。
　　“不知道，我以后也许会回来吧。”
　　“你今天早上说的是真的么？你要离开，对么？”莫小琴有点激动。
　　“人总是要走的呀，我只不过提前离开罢了。”
　　“为什么忽然间想不读书了啊，你一定是在跟老师置气对不对？”莫小琴不可置信的说，“你只要像以前一样.......不迟到就好了呀，老师不会再为难你的，他们也是对你好呀。”
　　“小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别人没有关系，尽管今天不做这检讨，明天我也是要走的。”
　　“那.......那叔叔、阿姨肯定不同意你擅作主张的啊。”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学校，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路边的贩子卖力吆喝，三轮车主为了拉客占着道，滑稽的小丑在商店门口装模作样。莫小琴眼里没有这些热闹，只有顾小夏。
　　“我不需要他们的意见。”顾小夏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夹带任何感情，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知道的，他们离婚后人各一方。后来一个出国工作，一个改嫁外地人，现在怕是要生小孩了.......可笑班主任还想叫我家长来学校，也不通个电话了解他们情况，就说我顶撞他。”
　　“可是.......可是.....”莫小琴喃喃道。
　　“小琴，我现在觉得很快乐，觉得很自由，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一想到以后未知的旅程，非常心动。”顾小夏说。
　　“你出去遇到坏人什么的怎么办？工作、生活都不容易的呀，我们明年就高考了，高考完再走不行么？”莫小琴竭力劝说。
　　“是的，出去混是个很大挑战，但生活不就是因为充满了挑战而充实么？我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有信心应对外面的世界。我已经自己一个人生活三年了，我早习惯独立的生活了，你不用担心的。”顾小夏笑笑说，“在学校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我成绩也不好，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那........你对这里就没有留恋了么”
　　顾小夏坚毅地点了点头。
　　“我呢？”莫小琴伤心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
　　“对不起，小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我在这小城里唯一的朋友，也是我......最舍不得的人，但已经有人替我照顾你、陪你了，而且这个人很优秀。你知道么，刚开始我嫉妒的很，但慢慢的，就释然了。”顾小夏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想，解释说。
　　莫小琴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喏，我也没谈过恋爱，为你好，我瞎说几句，别不开心哈。我觉得你呢，还是要学会容忍对方的缺点，多往好的方面看，毕竟人无完人。平时少耍小性子，可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我一样迁就你哦。还有如果哪天他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立马回来教训他.......”
　　“我和他分手了......”莫小琴轻声说。
　　“为什么？”顾小夏失声道。
　　“那天明明下雨，他从他家过来又远，我跟他说我自己走路上学不用接我，他就说我不喜欢他了，说我又跟你.......后来我就跟他吵，他.....说了你几句坏话，我忍不住打了他一巴掌，后来谁也没理过谁了。”
　　“这.....只是误会，小琴，我跟他解释清楚。”顾小夏右手去掏口袋的手机，想打电话。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啊，你知道他说你什么坏话了么？”
　　“这不重要。”
　　“他说你总是故作清高，还说我们丢人......”莫小琴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只见顾小夏将手机放回口袋，一声不吭。
　　“小夏......”莫小琴试探地说。她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从小到大他们一路闹过来，彼此没有顾忌，更没有想过外人的看法。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连累到你了。”顾小夏默默地说。
　　“这怎么怪你呀，明明是他的不对，我恨自己当时没给他第二个嘴刮子，哼。”莫小琴生气的说。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更好的，小琴，忘了我吧。”顾小夏失落的说。他知道，因为他的存在，莫小琴饱受非议。
　　“以前的顾小夏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怎么说这种话啊？”莫小琴大声说。
　　“好了，到家了，快回去吧，有空我们电话聊。”他们在一栋小区楼下停下脚步，顾小夏说。
　　莫小琴气得直喘气。往楼梯口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仿佛思索着什么，回过头来，对顾小夏喊道：“我跟你走呀！你去哪我去哪，好不好？”莫小琴的话大声地几乎整个小区都听得到。
　　顾小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见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像个傻子似得发愣。
　　“你......开什么玩笑，你不回我回了。”顾小夏良久才说。说完转身离开。
　　“我没开玩笑。”莫小琴跟在身后。
　　“别闹，你爸妈待会又得骂你了。”
　　“我刚才发信息了，说到你家吃。”
　　“这......也行，我做饭，你吃了就回去。”
　　“不，我要一直跟着你。”
　　“你想跟我去哪啊？”
　　“你不是说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我们一起去，遇到坏人我还可以保护你。”
　　“哈哈，不给我添乱就谢天谢地了，别开这些玩笑。”
　　“我认真的，比珍珠还真。”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顾小夏家门口。顾小夏找钥匙开门，莫小琴紧紧盯着门口那辆布满灰尘、锈迹斑斑的自行车，这辆自行车是他们成长的见证者，如今他们仍然年轻仍然活力充沛，可它却老了，待在没人问津的角落，像暮年的烈士独自回味每一个伤疤里的故事。莫小琴轻轻抚摸着车把，种种往事仿佛在眼前活灵活现，她看到了自己的每一次快乐都与顾小夏有关。如果没有顾小夏，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我们可以不长大，那该多好啊。”莫小琴自言自语。
　　“你先坐着看看电视，我去做饭了。”顾小夏打开电视机，然后走进厨房。
　　莫小琴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忽然感到一阵心酸。他们以前在一起玩闹的时候，莫小琴从来没有替他想过，总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他笑嘻嘻的任她欺负，他每天等她上学，他做饭给她吃......其实自己有什么资格让他付出这样的代价呢，自己反而每天向他抱怨。莫小琴想着想着差点要哭了，原来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自己才是自私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