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乱》德音不瑕

5、绣衣卫

　　宫中不必外头，便是再小的差错，也难免会招来重重的责罚，似这般重臣参与的宴席，能再次侍奉的自然都是一些聪明懂事的，又是人手不够了，便是内宫的几位大档，也是会亲自前来，以免出什么岔子。
　　见赵轩那般语气，怕是有什么要事，又是私下传召，便也不好惊动其他人，夏衍身份所限，也不能亲自去办这事，便知会了一声一位贴心的，让他在换酒之时悄悄对洛璃说了，洛璃见他们如此行事，自然也是心中领会，便悄悄地离席，去了西暖阁。
　　“下官见过君侯。”刚进西暖阁，却发现当朝执金吾韩琦正在店内，还没来得及行礼，韩琦却已先欠身行了礼。
　　“执金吾不必多礼。”程式化的体面话其实没什么喜欢多说，但却往往难以逃避。
　　说话间，夏衍便带着两位内侍走了进来，替洛璃与韩琦办了两张椅子来。
　　“两位大人稍坐片刻，陛下稍后就到。”
　　“有劳公公了。”两人对夏衍拱了拱手，夏衍也欠了欠身，算是见了礼，随后便出去了，内廷不许干政，这是红线，哪怕是与外臣交谈几句，也难免一顿责罚，纵然权势滔天如夏衍者，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知陛下此时传召君侯与下官，是所为何事？”虽然是执金吾，韩琦到没有传说中那种生人勿近的性格，反而在九卿之中，算是比较健谈的一位，看起来也是比较和善，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因此而小瞧这位手上沾满王公贵戚之血的天子鹰犬，要知道，哪怕是当今天子之舅，堂堂的宁侯，也是栽在了他的手里，落得个弃市的下场。
　　“晚辈也是不知，这般传召，晚辈还是第一次。”洛璃摇了摇头，略带歉意地对韩琦笑了笑，韩琦见他如此，也知道他入京不久，便也没有多问。
　　“陛下到。”夏衍的唱礼之声在暖阁外响起，洛璃与韩琦便立马起身，垂首站着。
　　“臣洛璃，韩琦，参见陛下。”
　　“免礼吧。”赵轩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也不坐，径直走到了韩琦洛璃面前。
　　“今日是中秋，本是个高兴日子，但是皇后的一串珠子确是让朕高兴不起来，珠子在皇后那里，朕也不便直接拿来，你们只需知道那是高丽王京才产的珠子便是，朕记得，因为高丽扰边，残杀我大宋百姓，朕曾下诏，禁绝两国贸易往来，关闭互市是吧。”
　　“是，光宅元年，陛下曾下此诏，并与光宅三年定贸易之法，大索走私之商贩。”执金吾虽说不是廷尉，但是也有执法之权，对于这些事也是了解。
　　“眼下那高丽王京的珠子竟是流入了我大宋，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燕京，这些人是不把朕的旨意放在眼里了吗？你执金吾竟到现在都没能察觉，说是渎职已是轻的了。”
　　赵轩这些话已是诛心之言了，渎职虽说不是大罪，但是像执金吾这般的衙门，最是只能看着天子脸色行事，惹得天子不快，那便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更何况，执金吾还有侦缉之责，算是天子耳目，如果耳不聪目不明，那还要耳目何用？
　　“臣知罪，请陛下责罚。”韩琦的脸色已经是有点发白，但是毕竟也是官场沉浮的老手，并没有慌了手脚，也没有辩解，只是立刻下跪认了错。
　　“责罚？你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现在给朕去把这件事情查清，那些藏在我大宋境内的贼子，朕给你先杀后奏之权，务必把他们给朕犁清。”
　　“诺。”韩琦几乎是片刻也不敢耽误，即刻便起身，领命便去了。
　　“坐吧。”见韩琦走了，赵轩便在原先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韩琦是朕潜邸之时的老人了，忠心自然是没话说的，能力也是拔尖，朕不想过于苛责他。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在辽东呆了二十年了，对高丽很是了解，朕像听听你的看法。”
　　“若说此事小，说破了，这不过是两国商贸之事，虽说有禁令，但是走私之事，历来难以禁绝，何况执金吾衙门指责重大，若是连每一桩走私都查的清清楚楚，那也是太过苛责了。但是，珠玉之物，价格昂贵，却不能用作民政军用，对于我大宋是无用的，不过是成了那些贵妇炫耀的资本罢了，但是高丽之地，贫瘠多山，不适合耕作游牧，若无法通过战争掠夺，那就只有靠商贸了，曾经，高丽控制辽东之时，皮草使他们的命脉，如今大宋收复辽东，高丽便打起了海珠的主意，通过走私，源源不断地为高丽输送财物，恐怕这几年高丽已经前往南越国或者卫国，大肆收购粮食矿石，打造兵甲，准备卷土重来了，加上能在天子脚下光明正大地走私，背后没人是万万不可能的，朝中重臣与高丽有所勾结，庙算之上我们就吃了大亏，军国之争，一场失败都可能使得社稷动荡，故而，这件事决不能算是一件小事。”
　　赵轩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着对面装饰用的一只瓷瓶，仿佛是想将它看穿。
　　“辽东的军备这些年没有松懈，但是洛珏接手辽东的时间不长，怕是遇到什么急变，难以应付，几位都尉”
　　“你去做绣衣卫都尉吧。”
　　赵轩突然的开口让洛璃有些发愣，绣衣卫，那是真真切切的天子亲军，可以说是禁军中的绝对精锐了。
　　“朕登基三十三年了”赵轩轻轻笑了一声，将目光转向了正在发愣的洛璃“三十三年来，朕最得意的就只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击败高丽，夺得辽东，第二件是击败东胡，使得北方边境平静二十年，但是，这些年来，天下局势骤变，且不说卫宋吴三国之盟，把南方的南越与陈国死死封在了大江之南，陈国不复当年风光，就说我们西方的韩国，吞并了曹唐二国，还击败了赵国，隐隐有崛起之势，而我大宋却连高丽之患还没有彻底平定，反而坐视它渐渐恢复，朕是忧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