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桑》冬日鸢尾

37、祈禳

　　阿四转身一看，居然是广虚元君。
　　广虚元君满脸温和清朗，彬彬有礼的扶住阿四，不知道是不是阿四的错觉，总觉得广虚元君的眼神里有一丝灼灼的不明意味，还未待细看又转瞬消失。
　　阿四站稳后，把随手拿来的吃食递给元君，
　　“多谢......”阿四还未说完。
　　“多谢元君相助！”
　　幾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两步过来不动声色的接过广虚元君还未放开的阿四的手臂，在那张寒冰脸上愣是挤出一丝多谢关照的笑意，连阿四都看的出这笑有多勉强。广虚元君仍旧温和的回了句不客气。
　　幾寻转身带着阿四向河边走去，阿四的腿本身就有些不稳，只能小心一步步挪动。幾寻犹豫片刻还是直接抱着阿四几步走到河边，阿四猝不及防的整个人腾空，羞赧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说什么也都迟了，回神的时候已经坐在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幾寻蹲在一旁，双手在阿四腿上慢慢揉捏。
　　“腿麻了怎么不早说，难不成你一直是一个姿势坐在车里的不成？”
　　“之前打瞌睡来着，后来跟龙萫笑闹了两句就忘了这茬。”阿四想起龙萫明明乐意的不行还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三哥的好事估计也近了。
　　“亏你还笑的出来，什么赤狐、白狼、穿山甲的，还真是什么都能入你的眼。”幾寻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低声说道。
　　“我们那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不比我家里几个哥哥差，还有个傅瑜，跟个兔子看四极八荒去了，也没带我。”阿四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委屈的不行。
　　“你若喜欢以后我带你去。”幾寻嘴上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幸好没带你去。
　　“对了，你最好离广虚元君远一些。”幾寻似想起什么说道。
　　“广虚元君怎么了，能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一方生灵的仙君可是不多了，你回去得让天帝好好奖赏才是。”
　　“我也说不好，只是直觉上觉得有些不妥，又看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眼下我们还得去抓那个道士呢，这才是最重要的。”
　　幾寻想想也是，这个时候不宜再出什么意外，想着刚才阿四递给广虚元君吃食的一幕，看着阿四闷声说道：
　　“我饿了......”
　　“啊？”阿四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转折的有点快。
　　“你刚才不是给每人都准备了吃食，为什么没有我的？”幾寻内心的不满在臌胀，罪魁祸首却笑嘻嘻的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
　　阿四自然早就准备好了幾寻的一份，拿出来后捉弄般的拿起一颗酸杏，放到幾寻嘴中，眼见幾寻闷闷的表情转为愉快，瞬间又转为抽搐。
　　阿四笑的前仰后合，幾寻见她这幅模样，索性也一下坐到地上，想起前不久他也这样捉弄过她，知道她这点小心眼儿早晚得报复回来，嘴角漾起遮掩不住的笑容。嘴里的也不觉得酸杏有多酸了，要是能让她多笑一笑，吃多少酸杏他都是乐意的。
　　“腿还疼吗，站起来走走，慢慢活动活动。”幾寻扶起阿四，在河边慢慢走了一段。
　　“早已经没事了，”阿四说着两条腿在空中来回跳动，恨不得马上能上树的模样。
　　幾寻在阿四的唇上飞快的一啄，转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阿四马上回头看了一下，幸好有几棵树挡着，羞恼的瞪了幾寻一眼，幾寻脸色倒是一点没变，反而显得很愉悦。
　　“我们回去罢，别误了时辰。”幾寻牵着阿四，慢慢走向马车。
　　走到一半的时候刚好遇到一同走向马车的风泽和龙萫。
　　阿四急忙想挣开幾寻牵着的手，可是幾寻似是故意，牢牢的握着牵着的手，直到走近，阿四知道，挣开也晚了，三哥一定看见了，不禁低着头，面露赧色。待走近的时候，阿四听得一声：
　　“三哥。”
　　幾寻的这声三哥，让龙萫笑的差点背过气去，堂堂太子殿下也有为斗米折腰的时候，虽然阿四不是斗米。风泽为这声三哥显然一愣，看幾寻皱了皱眉头，又看看阿四，走过来在阿四头上摸了摸，
　　“只怕以后不能时时听你在我身边叫我三哥了，所以趁着现在多叫几声罢。”说着拉起幾寻牵着阿四的手，把阿四送到马车上。
　　直到坐上了马车，阿四知道，三哥这是默认了，一旁的龙萫在阿四身边不停的唏嘘，说什么自己瞒着她，不告诉她之类的，枉她巴心巴肺的什么都跟自己说。
　　“你之前不也喜欢过太子殿下？”阿四揶揄的问龙萫，她知道这个问题以前不能问，但是现在却可以拿来开玩笑。
　　“要死了你，”龙萫作势在阿四身上打了一下，“以前又不了解，现在才知道，有些人适合远处看着，有些人适合近距离相处，难道要我整天对着张冰块么。”
　　阿四了然的看着龙萫，吾之蜜糖，彼之砒/霜，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一路行驶到山脚下，几人下车下马简单整理一番，清池栓好马车马匹。
　　道观建在山腰上，说是山，其实并不高，山脚下有百来步阶梯。因不能乘车，只能和信众一起，慢慢的拾阶而上。幸好来时的路上商量好众人都敛了周身的仙气，
　　台阶两侧竹林密布，每隔十步台阶均有石柱宫灯，柱身刻有小型伏羲八卦图。阿四并没有见到类似玄菟郡山上的瘴气，连原以为的雾气蒙蒙都没有，天朗气清，再清明不过。难道是那个媵娘所说有假，可她现在还在三哥的乾坤瓶中，谅她也不敢的。
　　阿四小心的拉了拉风泽的衣角，她想知道是自己修为不够看不出来，还是大家都没有察觉什么。却是幾寻紧紧拉住阿四的手，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的身侧，以密语告诉阿四，待会儿不要到处乱走，也不要随便碰吃食，有了上次的经验，阿四急点头应了。
　　终于走完这百步台阶，阿四和龙萫都有些微喘，其他几人脸上都看不出什么异色。
　　入眼的是一处宽广的平台，中间一道青石板的行路，两侧则有许多石柱宫灯，看似无序，却又不杂乱。阿四看了一眼幾寻，幾寻仍是以密语说，这是一个阵法，但是跟太上老君府邸相比，差的太远。捏了捏阿四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整个道观坐北朝南，飞檐走壁的牌楼上一匾额，上书‘玄清观’，门前两个道童，身穿青灰色道袍，头顶南华巾，脚踏十方鞋，为信众们指路。
　　一众人自山门而入，入眼的是一方大铜炉，有道人在一旁手持拂尘，烧符洒水、禹步念咒，为信众祈福。
　　丹炉后侧是正殿，店内供着三清老祖，不少信众在祈福求符。东西偏殿有给长明灯添油的信众，也有斋醮科仪的信众。只见道人身着金丝银线的道袍，手持道铃法器，在地面上的伏羲八卦阵中，口中念念有词的手舞足蹈，还不时的在醮坛上的燃烧符咒。
　　阿四有些看呆了，谁会相信这里有什么妖怪作祟，而且这些道人身上并无妖气，心里有疑问的不只阿四一人，几人都面面相觑，最后风泽示意大家先进去看看情况，便带着一众人走向正殿后方，隔着一个空地有几步台阶，之后是二层楼高的主殿，两侧是斋戒和沐浴更衣之处。
　　三哥寻了一个道童，说要见观主，小童却引来了一个身着普通灰色道服的知客，一脸笑眯眯的模样，是专门来协调观里香客的请香事宜。知客带着众人到了一处偏殿客房，随即有道童端来茶水给众人。知客问众人来意，三哥说家中有人邪祟上身，病的厉害，今日特地带来请观主驱妖捉鬼。
　　这中了邪祟的人，自然是清池，在山下时清池知道自己即将‘被’邪祟上身，老大不乐意，左看右看看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选，便就地认了。
　　此时的清池，眉眼发青，脸色白如纸，浑身上下瘦的只剩下衣服架子，嘴唇发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知客看了看，让众人稍等，便出去了。
　　三哥自进山门时便从乾坤瓶里放出媵娘的一缕魂魄，让她带着两人去找她那孩儿。刚才来的路上，三哥已经让媵娘确认过，遇见的道童都不是。此刻正借着参观为由和龙萫一起在观里寻找。
　　偏殿中只余广虚元君、幾寻、阿四和清池。广虚元君从头到尾，气色不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幾寻是万年寒冰脸，只对着阿四的时候才有所舒缓。
　　清池见屋子里没有别人，腾地坐起来，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就要喝水，被阿四一把夺过，山下时幾寻的话犹在耳边，还有上次的经验。
　　“四公子，你就给我喝一口罢，刚才气儿喘的太多，渴死我了，还有龙萫君女那给的什么妖丹，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变的回来。”清池可怜巴巴的看着阿四。
　　“你就不怕这是什么蜈蚣血、蛇血，喝了毒死你。”阿四瞪着清池。
　　清池一听，也吓的不行，立刻躺下装死尸。
　　片刻后，三哥和龙萫回来，三哥对众人摇了摇头，大家都明白这是没有找到媵娘的孩儿。风泽也有些奇怪，这道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一个小蛇妖竟然一点踪迹也没有，面上能看到的该找的地方都找了，除了一些不方便进的地方，也只能等机会再探一探。
　　众人都各自按下猜疑的心思，只等见一见这观主，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