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邺冉

167、睚眦必报

　　一周的观察期，过得并不顺利，如若第四次因为哮喘发作急救时，聂海已经到了崩溃的地步。

　　“我就说了，这个孩子不能要，她为什么不听我的，难道只有我不够么？难道她跟我结婚就是为了有个孩子？”

　　喃喃低语的聂海让祁靖兰心底微颤，那些絮絮叨叨，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两天她考虑了很多，最终，有了惊人的认知。

　　如若其实没有没上去那么温软，或许聂海是第一个看清楚的人，她仅仅是为了拥有婚姻才选择了跟他在一起。

　　抑或是，如若根本没有期盼过爱情，她只是想拥有温暖的家，只是憧憬曾没拥有过的温馨，甚至她只是想用另一种方式弥补从未体验过的母爱。

　　欧阳从育婴室匆匆赶来，ICU里的隔离室已经乱成一团。

　　妇产科，呼吸内科，康复科，营养科，麻醉科，医生护士挤在狭小的病房内各自忙碌，每个人都是一脸严肃。

　　直到气道痉挛被控制，呼吸内科主任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应该没问题了。”

　　医护序贯而出，医疗组长留下来做简单解释。

　　“控制的比较顺利，经过这几次来看，走向还是乐观的，观察24小时，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医生，真的可以么？看上去还是很吓人啊。”祁靖兰忍不住接话。

　　医生浅笑一下，“放心吧，这次只是简单的发作，并没有恶化倾向，生化检查的加急报告半个小时就能拿到，再确定一下感染指标是不是稳定就可以了。”

　　“辛苦医生们了。”欧阳戎恭敬的弯腰九十度。

　　等医生离开，欧阳戎看一眼颓靡的聂海，不屑的瘪了瘪嘴，转向祁靖兰。

　　“你去病房收拾一下，看有没有需要准备的东西，让阿宸陪你准备。”

　　祁靖兰点点头，手脚发软的走向门外。

　　VIP套房，祁靖兰先去看观察室里的浩儿，孩子还算是省心，这些天并没有早产儿易发的疾病困扰，大多数时候都是吃吃睡睡，偶尔醒来也不会哭闹。

　　眉眼逐渐张开的小人儿，越来越像如若了。

　　“咦～长大不知道要勾引多少小姐姐呢。”祁靖兰脸贴着玻璃自言自语的念叨。

　　“要进去看看么？”舒逸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

　　“可以进去了么？”祁靖兰眼底漾起兴奋，被水汽冲刷的眼眸亮的迷人。

　　“侧门进去换隔离服，儿科医生刚离开，浩儿很健康，可以抱了...”

　　祁靖兰不等他说完，心急火燎的走向隔离区，育婴师帮着她换好隔离衣。

　　认真洗手消毒后，祁靖兰穿着粉色的隔离服走进观察室。

　　浅蓝色的小床上，浩儿正含着手指四处张望，经过育婴师的仔细讲解，祁靖兰才轻手轻脚的把孩子抱起来。

　　软糯的小家伙，皮肤吹弹可破，那双和如若如出一辙的大眼睛，点缀着克隆版的纤长睫毛。

　　忽闪忽闪的眼睛，看的祁靖兰心都要化了。

　　“这孩子长得真漂亮，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呢。”育婴师带着口罩，低低感叹。

　　祁靖兰红了眼，低哑嗓音尽量温柔的呢喃，“浩儿，一定要乖乖的，健健康康的，我是兰姨哦，妈妈因为你生病了，还在治疗，你以后一定要孝顺哦，不听话兰姨打你小屁屁。”

　　育婴室内柔情温馨的一幕，印在舒逸宸眼底，他阴郁几天的脸，总算浮起了淡淡笑容。

　　祁靖兰棱角分明的侧脸，姣好唇型，眼底流露的温柔，撞的舒逸宸心里痒痒的。

　　这一刻，他忽然不受控的幻想，未来的某天，她抱着属于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么动人？

　　祁靖兰在育婴室逗弄浩儿都忘了时间，直到欧阳敲击玻璃窗，她才依依不舍的把孩子放在摇篮里。

　　三步两回头，慢腾腾挪出去。

　　“姐要出ICU了？”

　　欧阳缓缓点头，“最后一系列检查，晚上估计就能搬到这边了。”

　　“那你不跟着，跑来这边干什么呀，怎么还不放心我收拾？”祁靖兰嘟囔着。

　　“逸宸替我去了，他在博弈知名度比我高，方便照顾她。”欧阳垂了垂眼继续，“而且，我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祁靖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她意识到欧阳想的跟她差不多。

　　“你和祁玉伟的关系，要公开么？”欧阳问的直白。

　　祁靖兰眼底划过一丝阴霾，“只要能恶心他们全家，我什么事儿都能干。”

　　欧阳倒不意外，这次的突发事件给她和如若带来了太多痛苦。

　　“那，我们就开始处理？”

　　“戎哥，交给我好么？新仇旧恨一起算，我有的是时间，她们母女对我和亲人、闺蜜造成的伤害，会一点点讨还。”

　　祁靖兰狠戾表情是欧阳从来没见过的，他清了清嗓子，“你打算怎么做？”

　　“不着急，我要好好规划，不能让我妈白死了，更不能让我姐白在鬼门关徘徊这么多次。”
　　“我们都会帮你。”

　　祁靖兰眯眼笑了，“戎哥，我变成一个坏女孩儿，你们会讨厌我么？”

　　“胡说什么，你什么样子我们都不会讨厌。”

　　欧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抢先。他看向门口的舒逸宸，不由得扶额。

　　祁靖兰转身，笑容灿烂，眼角却挂着泪珠，氤氲视线里，舒逸宸辨识度极高的混血五官，组合出严肃认真的表情。

　　“我要像闵哥教的那样，做个睚眦必报的人，让她们再也不敢招惹我，欠我的，必须都要还回来。”祁靖兰念念有辞。

　　说罢，她转身，“我想休息一下，你们好好照顾我姐哦。”

　　欧阳和舒逸宸看着客房门缓缓关上，舒逸宸上前一步却被欧阳阻拦。

　　“让她好好想想，毕竟，她和祁玉伟是有感情的，正因如此，她才能忍受这么多年，甘愿做个受气包。有些决定，一旦做了，对立面上，首当其冲的，就是祁玉伟。”

　　舒逸宸咬紧牙根片刻，“只要她想做，我就能护她周全。”

　　客房内，祁靖兰背靠着门，眼泪如潮水般涌出，她急躁的用双手擦拭。

　　“我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我要有不一样的未来，也要替妈妈找回应得的尊重。”

　　脑海里不断闪现的，是祁玉伟的各种表情，六岁那年第一次被他抱在怀里的样子，趴在书房地面画画，他笑眯眯夸赞的样子。

　　祁玉伟曾对她的好，刚开始像父爱，后来又是恩重如山，最后，一切却都成了笑话。

　　她一直像鸵鸟，努力不去面对那些可笑的过程，她怕对曾经拥有的错觉失望，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祁玉伟，以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他。

　　满怀养育恩情，感念他的慈祥父爱？抑或是埋怨他曾让妈妈早逝，让她自小成长在无人疼爱的环境下？

　　甚至，憎恨他的伪善把她放在了心狠手辣的欧阳欣母女面前，备受侮辱折磨？

　　有一种伤害，找不到源头，却真实存在。

　　祁靖兰低头看看刚拆了石膏的手，丑陋的瘢痕，无法再继续的梦想，丢失了妈妈留给她唯一的印记。

　　在这一瞬间，她意识到，正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才让妈妈愿意放弃生命换来的一切都显得廉价。

　　她不愿意再躲避了，她要光明正大的站在玉伟面前，质问他还记不记得那个花季少女，敢不敢认她这个女儿。

　　她要挺直腰杆面对欧阳欣母女，把这些年经历的每一次委屈都算在她们身上，还要她们一件一件的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