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邺冉

165、鬼门关

　　“姐，你不要乱说，我怕。”祁靖兰带着哭腔打断她。

　　如若一手撑着床面坐直，另一只手伸向祁靖兰，温柔擦拭她的眼角，“哭了一天了吧？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都是兰姨了。”

　　“姐，一定会顺利的，一定会的。”祁靖兰着魔一样碎碎念。

　　如若灿烂笑了，“别这么夸张，我只是跟你说几句贴心话。”

　　“我不听，我不要听了。你这哪是贴心话，你这都是在交代了！”祁靖兰忽然小脾气炸开，扯着嗓子嚎起来。

　　哭声惊动了护士，跟护士一起冲进来的，还有墨涵和聂海。

　　聂海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若若，怎么了？怎么了？”

　　“怪我把她逗哭了，我没事儿。”如若捏了捏祁靖兰的脸，“还是个小丫头，动不动就哭鼻子。别哭了，回去给我准备换洗衣服，把你这张花猫一样的小脸也好好拾掇拾掇。”

　　祁靖兰委屈的看了看她，“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巧克力！最好的那种，增加体力！多来点水果吧，半天没吃，感觉都要憋坏了。”如若俏皮的眨眨眼。

　　祁靖兰不敢看聂海，忙点点头，墨涵也跟着出去，“我陪你。”

　　走出住院大楼，祁靖兰才想起被浪费时间的墨涵，“墨公子，真不好意思，今天多亏了你，我也没时间请你吃饭感谢了。”

　　墨涵挑了挑眉，“没事儿，存着，反正已经欠我几顿了，今天刚好事情忙完，本来是想告诉你可以准备下个月初入职了，没想碰到这事。”

　　祁靖兰蔫蔫的，“可能，我暂时没时间了。”

　　“不着急，等事情都安排好再说。”

　　“那我就不拖着你了，赶快去忙吧。”

　　墨涵抿了抿嘴，停下脚步，“兰兰，别那么见外好么？我没几个朋友，颖城这边也就只有你了，刚结束工作，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祁靖兰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怕耽误你时间么。”

　　墨涵认真看着她许久，像是在确认她的话不是客套，片刻后眉眼染上松散的笑意，“不耽误，能帮到你我很开心，你的哥哥们都不在，你要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再客气了。”

　　祁靖兰眨巴下湿漉漉的眼，睫毛尖儿上细碎的泪珠在初亮的夜灯下闪烁着，片刻后，她点点头，“那就谢谢墨公子了。”

　　墨涵笑着迈步，祁靖兰跟着上了车。

　　车子刚启动，祁靖兰电话就响起，她看一眼戎哥的备注名，才想起来忘记通知他了。

　　“兰兰，我听律所的人说若若让他们准备离婚协议？出什么事了？”

　　欧阳语气泛着淡淡焦虑。

　　祁靖兰小心翼翼开口，“姐出事了，哮喘发作，可能要早产，他和姐夫因为保不保孩子....”

　　“她人怎么样了？”欧阳语气瞬间冷硬。

　　“比较稳定。”

　　“我马上安排回来。你好好陪着。”

　　祁靖兰还想开口，对面就已经成了忙碌音。

　　因为欧阳的紧张，刚刚被放下没一会儿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

　　电话再次响起，祁靖兰看向手机屏幕，这次又是舒逸宸。

　　“兰兰，你怎么了？”

　　磁性声线顺着电信号传出，耳膜以久违的熟悉频率微震，祁靖兰的依赖感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爆发。

　　“哇.....”

　　她扯着嗓子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墨涵脚下一抖，车子都忽然减速，背后传来责备的喇叭声。

　　祁靖兰却顾不上这些，哭的惊天动地，偶尔还会把左手里握着的手机夹在右肩，用手胡乱擦擦眼泪。

　　“兰兰，先告诉我，你的手怎么了？”舒逸宸语气带着焦虑。

　　“没事儿，就是我太紧张摔倒了，骨裂，逸宸哥，怎么办，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她吵架的，姐都在给我交代后事了。”

　　祁靖兰絮絮叨叨解释，语无伦次，哭的停不下来，积压一天的恐惧潮涌而出。

　　舒逸宸安静听她哭了很久，时不时呢喃。

　　“乖，不怕。”

　　“不会出事儿的，你别瞎想。”

　　“别哭了，我马上安排回来。”

　　“兰兰，别哭了，嗓子会痛。”

　　..........

　　哭了一路，祁靖兰的情绪得以宣泄，在舒逸宸絮絮叨叨的安慰里，逐渐平静。

　　“你先别多想，我马上安排回程，如若那边我让阿坤先通知博弈过去办转院，别担心。”

　　挂了电话，祁靖兰眼神呆滞的盯着面前的红灯。

　　“好点了？”墨涵轻柔开口。

　　祁靖兰木纳的点点头，听到舒逸宸的声音，她真的安心很多，就像他说的那样，博弈有最好的医疗资源，一定会把危险降到最低。

　　“有烟么？”祁靖兰顶着红肿的眼看向墨涵。

　　墨涵在中控上按了一下，弹开了置物箱。

　　半支烟后，祁靖兰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不好意思，失态了。”

　　墨涵摇摇头，“很荣幸，你这么漂亮的女孩能在我面前放下戒备，是我的幸运。”

　　车子在临时停车位缓缓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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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舒逸宸以啄木鸟饿疯了的频率戳着套房门铃。

　　一分钟不到，欧阳通着电话拉开了门，脸色难看。

　　舒逸宸心沉了沉，更担心了，刚才兰兰根本没说清楚始末，他只能来找欧阳。

　　来回踱步的欧阳，周身散发着难得一见的焦灼，舒逸宸坐在沙发上，双手却停不下来的转换交叉。

　　他掐着兰兰早起的时间才通过电话，怎么才十个小时不到就收到她受伤的消息。

　　欧阳挂断电话，走向酒柜。

　　“到底怎么回事儿？闺蜜俩吵架了？动手了？”舒逸宸的追问让欧阳烦躁的皱了皱眉。

　　“你胡扯什么呢。”

　　舒逸宸傻了眼，“兰兰说话思路都是乱的。”

　　欧阳大口灌下威士忌，“刚和物业联系了，祁菁华带着人去公寓闹事，和兰兰打了起来，混乱中如若受伤见红了，好像哮喘发作，兰兰是被吓坏自己摔的。”

　　舒逸宸的焦虑神色即刻转换成阴狠。

　　欧阳秒懂他的念头，摇摇头帮他倒了杯酒，“现在没时间收拾她，我找人联系了医院，两个丫头状况都不太好。”

　　“兰兰怎么了？”舒逸宸忙问。

　　“骨裂位置不好，肌腱又受伤了，以后真的跟绘画无缘了。”欧阳惋惜的摇摇头。

　　舒逸宸双拳紧握，“如若呢？”

　　“更麻烦，医生说顺产剖腹都有危险，聂海决定终止妊娠，如若不干，甚至都让我律所的离婚律师在拟定离婚协议了。”

　　“你安排到航线没有？”

　　欧阳点点头。

　　“我也和阿坤联系了，他安排人先让如若转到博弈。已经在联系权威产科和呼吸科医生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私人飞机总算拿到航线时间，两人登机时，颖城的如若刚被转入博弈妇产VIP中心。

　　祁靖兰鹌鹑一样站在病房角落，聂海目眦尽裂的站在病床前。

　　浅粉的被套上，黑色文件夹摊在上面。

　　“若若，为了这个危急你生命的孩子，都不顾我的感受么？能舍得我孤孤单单，还能狠心下这种决定？”

　　如若抿着嘴不说话，视线一直停在离婚协议书上。

　　墨涵站在会客室，开着的病房门内上演的一切让他这个陌生人有些尴尬。

　　几个小时的沟通，聂海没能做通老婆的思想工作就罢了，没想到这位聂太太竟让律师送来了离婚协议。

　　祁靖兰垂首站着，不敢看聂海，更不敢看如若，她也没想到如若真就动了离婚的念头。

　　屋内的气氛凝固了十多分钟，最终，是聂海缓缓坐在病床上，沙哑开口，“若若，别闹了，我同意你生下这个孩子，别跟我提离婚，好么？”

　　如若眼角滑下泪水，“聂海，这样对你我都好。”

　　“别说了，字我只能签一个，顺产同意书和离婚协议书，你选。”

　　随着聂海的话，祁靖兰抬头看向如若，“姐夫，快叫医生。”

　　聂海这才发现如若脸色痛苦，忙按下呼叫器。

　　祁靖兰上前，脚下一软差点栽下去，从会客室走进病房的墨涵及时出手，把她护在了怀里，才让祁靖兰免于再次受伤。

　　病房瞬间嘈杂，随着医生护士脚步迅速的序贯而入，祁靖兰开始不自主的颤抖。

　　“决定好了么？没时间了。”混血长相的中年女医生迅速检查如若状态后向聂海发问。

　　“顺产。”几乎是咬碎牙根的两个字后，聂海像被抽干了一身的力气。

　　“进产房，请呼吸内科让教授过来。”

　　祁靖兰瞬间红了眼，忙脚步踉跄的跟在浩荡的队伍里，如若的病床被直接推了出去。

　　红灯亮起，祁靖兰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揪住，眼泪止不住的流，却发不出声音，聂海在安静的廊道来回踱步。

　　墨涵也不言不语，寸步不离的守着失魂落魄的祁靖兰。

　　十多分钟后，穿着隔离服的小护士跑出来，“产程顺利，家属不要担心，阮院长专门交代，每一步都会有人出来传递消息。”

　　小护士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墨涵，转向聂海，“这位是产妇丈夫吧？主任问您要不要陪产？”

　　聂海大步走向她，脚下却一顿，“算了，我不进去了，答应了她要守着孩子生下来，看到了，我怕失信。”

　　小护士愣了愣，点点头，转身小跑进隔离门。

　　时间真的是一分一秒的过去，祁靖兰从没感觉过如此难熬，每一秒都漫长的令人崩溃。

　　几次都是不同的小护士跑出来，进展还算顺利。

　　“宫口已经合适，准备顺产了。”

　　祁靖兰看着小护士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呼吸仿佛都被扼住。她一个多小时前才去找过主管医生，医生很仔细的普及了一些危险可能性。

　　眼前的红灯像是血红色，祁靖兰满脑子都是一些以前从未听过的名词，羊水栓塞，呼吸衰竭......

　　聂海已经停止了烦躁的踱步，石化般杵在隔离门外，一动不动，表情狰狞。

　　电梯间方向的小跑声由近到远，紧接着隔离门猛地被拉开，小护士脚步飞快的冲出来，和出现在拐角的医生低语几句。

　　医生冲了进去，聂海一把拉住了护士，“出什么事了？”

　　“用力过程中精神刺激，有了轻微哮喘症状，生化和肺功能科正在准备手术内急查评估。”

　　聂海的情绪在一瞬间失控，他疯狂的冲向隔离门，护士惊慌失措忙拉住他，“先生，这个时候不能再进去了。”

　　墨涵忙快步上去把聂海从隔离门前拉开，架住他，往后拖，“聂先生，您冷静一下，现在进去刺激到太太反而更危险。”

　　“保大人！你告诉医生，保大人，这孩子我不要了！我根本就不想要！我有我老婆就足够了！只要老婆！”

　　癫狂般的嘶吼惹得安保人员都出现，祁靖兰被这一幕吓坏，完全没想到平日里文弱书生一样的聂海竟有这样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