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似我》且为我沾衣

9、不欢而散

　　“小姐……”碧罗的眼眶立刻红了，她本就心中有愧，对猫的同情心也马上消失无踪，“奴婢这就把猫带走！”说完抱着猫就想往外跑。

　　“带哪儿去？外面夜黑雨冷的。”柳三千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好气又好笑，“把它留下养着吧。”

　　她本来还以为她们瞒了她什么大事呢。

　　“欸？可是……”

　　“没事，养着。”

　　“啊，哦，好。”碧罗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都傻乎乎的，卫清樱看不过去，对着柳三千行了一礼，上前将碧罗拉走了。

　　等到卫清樱与碧罗离去，柳三千对习双说：“让你见笑了。”

　　“无妨。”习双犹豫片刻，有些小心翼翼地发问，“柳姑娘对猫可是有什么忌讳？”

　　“也不算忌讳，只是碧罗她们一心向着我，有些过于担忧罢了。”柳三千笑了笑，说，“习双可知道文和郡主柳莹珂？”①

　　“恭王的女儿？”

　　“嗯，我的堂妹。”

　　相比于柳三千的名声在外，柳莹珂要黯然失色得多，许多人甚至只知柳三千，不识柳莹珂。

　　“虽然这样说有自吹自擂的嫌疑，显得我过于狂妄，但我这堂妹，无论相貌、才学、品性，皆不如我，嗯，连身高都矮我一截。我与她同辈，少不了被拿来比较，她可讨厌我了。”

　　柳三千斜倚在走廊的栏杆上，她体态舒展曼妙，做这种散漫无礼的动作，也能显出十二分风流贵气。

　　“我十岁那年在宫中曾养过一只白猫，是异域品种，讨人喜欢的很。”她伸出双手在虚空随意比划猫的轮廓，“喏，大约这么大。”

　　“除夕家宴的时候，所有皇室都要进宫，我赴宴回来，才晓得文和郡主指使下人抓了我的猫剥皮，碧罗因着护猫，也被打了二十个板子。”

　　柳三千的声音沉了下去：“我当时伤心不已，还大病了一场，从此我身边人就不敢在我面前提猫了。”

　　“柳姑娘。”习双有心安慰柳三千，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将手轻轻搭在柳三千的肩上。

　　“我无事，这是七年前的事情，我已经放下了。”柳三千说，“我从那之后不再养宠物，旁人都以为我怕触物伤怀，我只是不想再累及无辜罢了。”

　　圣上自然不可能为了一只猫严责年幼的文和郡主，可那些仆役却免不了被惩处。这些仆役当时不敢违背郡主的命令，后来又要受皇帝的苛责，何其无辜呢。

　　这些话柳三千没有讲出来，事实上，今夜她已经说得太多了。

　　习双说：“我原以为，像柳姑娘这样的身份，是永不会有伤心事的。”

　　柳三千冷笑一声，反问道：“习大侠也是出身武林名门，像习大侠这样的身份，难道就从没有伤心事吗？”

　　习双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抱歉，柳姑娘，是我太想当然了。”他垂下眼帘，语气低缓，“人生在世，总是会有伤心事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但柳三千已失了谈话的兴致。

　　“我倦了。天色已晚，习大侠也早点安歇吧。”

　　她只硬邦邦丢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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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早起来，柳三千的神色还是恹恹的。她昨晚离去后，又觉自己态度过于冷硬，有失礼数，她素来克制，待人周到，面对习双时却总有些失控，一念及此，不禁辗转难眠，以至今早精神不佳。

　　或许，今日她该温和些，去邀习双一同外出寻找梦雪，楚州街市繁华热闹，两人结伴去逛逛街也是好的。习双为人宽和，应当不会太计较她昨夜的失礼。

　　柳三千打定主意，在碧罗的服侍下洗漱梳妆完毕，就动身前去习双的客房敲门，岂料那房门轻轻一敲便开了，房中空无一人。

　　他走了？

　　柳三千站在门口手足无措，过了一会才迈步进屋，有些茫然地四处环顾。房内一切摆设都井井有条，只是住在里面的人消失不见，这房间也显得空空荡荡起来。

　　桌上摆着一张纸笺，上面只写了苍劲有力的两个字：暂离。

　　“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柳三千将纸笺拿起，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放下心来，笑道，“字倒还写得不错。”

　　他们昨晚不欢而散，再相处难免尴尬，习双先离开一段时间也是对的，柳三千想，毕竟习双也没有什么非要时刻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

　　只是她心中又有些不知何来的怅然。

　　大约是因为她真的十分好奇习双的案子吧，此事至今悬而未决，总是吊得人心里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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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双不在，但梦雪还是要找的，柳三千收拾好心情，就带着碧罗一起出门了。

　　说是找人，和逛街倒也差不太多，碧罗沿着铺子一路问过去，每问过一家，手上就要多一串小玩意，有的是吃的点心，有的是戴的首饰，东西虽不贵重，胜在新奇有趣。

　　她们还去赫连府大门前远远看了一眼，确实是格调清雅的一处庄园，不过此刻还未到柳三千心中准备登门拜访的时候，看过一眼就作罢了。

　　就这样东走走，西逛逛，还真被柳三千遇上了她要找的人。

　　梦雪正站在街边墙角的阴影里，她身量瘦小，在屋檐下毫不起眼，板着脸，一副冷漠又执拗的样子。

　　柳三千让碧罗留在原地，从自家侍女怀里拿了一包点心，然后朝梦雪走了过去，和她站在一处。

　　梦雪有些意外地打量着身侧这个带着帷帽、用纱遮面的白衣女子。柳三千将手中纸包打开，自己先拿了一块糕点，又很自然地将纸包递到梦雪面前，说：“吃吗？”

　　梦雪毫不犹豫地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快速吃起来，她实在太饿了。

　　柳三千也尝了尝手中的点心，吃了一口就皱起眉头，碧罗的口味对她来说太甜了，这点心的用料也一般。她把手中的一个吃掉，将剩下的都塞到梦雪怀里。

　　“都给你吧，这个太甜了。”

　　梦雪把纸包拿在手里，问柳三千：“你要我做什么事？”

　　“我不要你做什么事。”柳三千拍拍手里的点心屑，“我要来管你的闲事。”

　　“我昨天在飘香楼看见你了，我见不得人受冤屈，遇上了，就要管。”

　　这话实在狂妄荒唐，但柳三千偏偏能说的轻而易举，她出身尊贵无双，确实是什么不平事都有能耐、有气魄、有资格管上一管的。

　　梦雪沉默了一会，才说：“如果我不想你管呢？”

　　“你昨天还要上门去找赫连谦，今天就不想追究了？”

　　“我之前不过咽不下这口气而已，现在想想，天下何其之大，我何必非要与小人纠缠，平白损伤自己？我也不想再回赫连府做丫鬟了。”梦雪昂起头，她不愿在外人面前流眼泪，“我想接下来随便找些活做，攒够钱就离开楚州……谢谢你的荷花糕。”

　　柳三千心中动容，口中只说：“我还会在楚州停留一段时间，你若有事，可来栖云客栈找我，我姓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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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事了结，柳三千带着碧罗回返客栈。

　　此时已近黄昏，霞光满天，天地一片暖红。柳三千抬眼望去，就见一道修长身影，立在客栈门口。

　　正是习双。

　　风姿凛凛的豪侠晃了晃手中提着的两坛酒，笑容胜过朗月清风、落日长河。

　　“喝酒吗，上好的桃花酿。”

　　柳三千走上前去。

　　“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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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昌朝皇室一向子嗣艰难，如今这代，小辈只有柳三千和恭王的女儿柳莹珂两人。
——【第一章 大驾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