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似我》且为我沾衣

8、雨夜遇猫

　　卫清樱撑着伞，在夜雨中缓步前行。

　　此刻已是午夜，是平素热闹的楚州城最冷清的时刻。街面上空无一人，天色阴沉如墨，不见半点月光。细细密密的雨丝飘洒下来，在即将触碰到这个撑着伞的黑衣女人时，雨水就被一层看不见的壁垒阻隔开，落到一旁去了。

　　若现在是天光尚亮的白天，若旁边有眼尖的人，便能发现，在雨中行走的卫清樱，衣角鞋面，片雨不沾，丝毫未湿。

　　卫清樱的心情并不好，她受主子之命前去调查梦雪之事，却发现赫连府比想象中还要滴水不漏，除了有意向外宣扬出去的消息，其他的竟然什么也查不出。

　　卫清樱心绪不佳，倒不是害怕柳三千责备，柳三千待她一向温厚，卫清樱却为此十分愧疚难安，她希望自己能圆满完成主子委托的每一个任务，如果不能，就希望自己能领受自己该受的惩罚。

　　但柳三千从不责罚她。

　　正在此时，卫清樱忽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猫叫，她循声望去，看见墙角下趴着一只湿漉漉的幼猫。

　　卫清樱站在原地犹豫一阵，还是走过去将猫咪捡了起来。那猫不大，卫清樱用一只手掌就能托住，她托着猫，像托着什么绝世凶兽似的，整条胳膊都僵硬起来，就这样急匆匆地赶回客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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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里，碧罗正哼着歌收拾床铺，忽然听得敲门声急促地一阵响。她走过去打开门，便看见捧着猫浑身僵硬的卫清樱。

　　卫清樱：“碧罗，这个猫……”

　　碧罗：“不行。”说完就要关门。

　　卫清樱急忙伸进一条腿把门抵住，低声说：“猫不管会死的……你先让我进来。”

　　碧罗站在原地用了一会力，发现自己确实拗不过卫清樱，才放弃关门的打算，让卫清樱进了房间。

　　关上门没了顾忌，碧罗立刻放声教训起卫清樱。

　　“好端端的捡什么猫，还嫌给小姐添堵不够？你是忘了当初小姐有多难过了！”

　　“我没忘。”卫清樱比碧罗高半个头，现在低着脑袋，和猫一起挨训，样子滑稽又可怜，“这猫被遗弃在街角，独自熬不过这个晚上的。而且主子也不是讨厌猫……别让主子看见就行了。”

　　“你说的容易……”碧罗嘀嘀咕咕地念了一会，才松口说，“那先放在我的房间几天。”

　　卫清樱顿时如释重负。

　　碧罗瞪着眼睛，气哼哼地补了一句：“过些时候还是要把它送走的！你最好赶紧给它找个人家，小姐又不会一直停在楚州。”

　　“我知道。”卫清樱轻快地应了一声，“我先去主子那儿复命。”

　　“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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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千把卫清樱调查来的情报仔细翻阅了一遍，赫连府出乎意料的严密，一时间竟看不出什么底细。

　　关于嫏姬的情报也少得可怜，只知她是在赫连谦接掌赫连府的那一年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当时她不过金钗之年，便在百花宴上一舞惊四座，就此扬名，只是她从那之后深居简出，盛名才渐渐沉寂。

　　“怪不得我对她全无印象，当年我才四岁呢……”

　　柳三千这样想着，心中不禁对嫏姬有些留意。

　　关于梦雪的来历倒是查得清楚，她是楚州周边小村落出来的人，幼年时与父亲相依为命，后来父亲去世，就只能靠村里人接济过活，后来经人介绍，进了赫连府做丫鬟。

　　只是她在赫连府内遭遇的事情，就一概不清楚了，直到梦雪被赶出赫连府后，线索才又明晰起来——她被赶出来后无处可去，流落街头，一直在赫连府附近徘徊。

　　这样看来，找梦雪倒像是个运气活儿了，柳三千用手指慢慢划过情报纸张上那行墨字，心想，或许她明天可以和习双一同去找人。

　　毕竟习大侠说了，“也愿陪同查证”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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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了情报，柳三千将东西递还给站在一旁的卫清樱，让她去销毁掉。

　　卫清樱伸手来接，柳三千在明亮的灯光下，忽地瞥见卫清樱腕口袖子湿了一块，顿时奇道：“怎么弄湿了袖子？”

　　卫清樱武功大成，内力外放后甚至可以做到在暴雨中行走而滴水不沾身，今夜不过小雨，理应对她毫无影响才是，更别提打湿的还是袖口这种奇怪的位置。

　　卫清樱心头一跳——她的袖子是抱猫时被猫身上的水弄湿的。

　　“是……拿东西的时候不慎被打湿的，让主子见笑了。”她不愿向柳三千撒谎，只能含糊地解释过去，整个人窘得不行。

　　柳三千盯着自己的暗卫瞧了一会，料定她心中有事，面上表情不变，只说：“原是这样。衣服湿了就去换一件吧。”

　　“是。”卫清樱一直退到房间外，才长舒一口气，去找碧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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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樱捡回来的小猫不过两三个月大，之前被雨淋得焉耷耷的，碧罗用厚布巾把它擦干捂暖，又喂了一点奶糊下去，总算让它回过一口气来。

　　虽然之前嘴里多有嫌弃，她照顾起猫咪来却是无微不至的。

　　卫清樱推开门，轻轻走进来看猫。她和碧罗是头一回瞒着柳三千做事，脸上的表情紧张得像是要去杀人。

　　碧罗见她来了，便急忙问：“你说会为它找好人家，可我刚才想想，你在楚州根本没有熟识的人，要怎么找人养猫？”

　　“我们先养一段时间，走之前把猫交给客栈，猫能捉老鼠，他们会要的。”

　　卫清樱想了想，又添一句：“如果不行，就再付些银子给老板。”

　　“这猫还这么小，怎么抓老鼠呢？他们不会要的。”碧罗忧心忡忡地说，“说不定收了钱之后转头就把猫扔了，我们也不知道。”

　　卫清樱没办法了。

　　两个人对坐沉默良久，心头俱是对猫的一片担忧。

　　“或许……去找习双帮忙。”

　　碧罗说：“但这里是南武林，恐怕他也没有什么熟人在楚州。”

　　她边说边站了起来，将猫抱在怀里，向门外走去：“不过去问问看也好。”

　　卫清樱跟在她的后面，心中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碧罗抱着猫的样子好像准备就义的英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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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双看见抱着猫的碧罗时着实吃了一惊，主要是碧罗的神色实在过于悲壮，好像立刻就要就义了似的。

　　“碧落姑娘，你这是……？”

　　卫清樱：“是我捡的猫。”

　　碧罗：“嗯，对，就是，嗯。”

　　卫清樱：“想来问问习大侠在楚州有没有认识的人。”

　　碧罗：“嗯，对，就是，嗯。”

　　卫清樱：“愿意养猫的。”

　　碧罗：“嗯，对，就是，嗯。”

　　习双有些为难，他并不常来楚州，认识的楚州人就只有赫连谦。

　　“我在楚州只与赫连兄有些交情，或许可以去问一问。”习双想到，刚好他和柳姑娘今天碰到的事情之后也是要去赫连府查证的，就算是顺便了。

　　卫清樱今天才刚查完赫连府，下意识拒绝道：“除了赫连府，可否还有其他……”

　　“还有其他什么？”

　　卫清樱立时失语，转头看去，柳三千正站在不远处，南锦帷帽遮面，看不清神色。

　　万籁俱寂间，碧罗怀里的幼猫忽然咪得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