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似我》且为我沾衣

5、飘香绮闻

　　碧罗从马车的暗格里拿了一条薄的锦披垫在重伤男子身下，免得他身上的血迹弄脏马车。只是男人身量高大，锦披不够长，仍有血渍滴滴答答地沾在马车上。

　　她有些不欢喜地噘了噘嘴，虽然自家小姐是不怕血的，但碧罗仍不想让小姐接触这些：“真麻烦！等进了城，我们换一辆马车。”

　　外面驾车的卫清樱听到了，扬声答应她：“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到宛城了。”

　　碧罗这才作罢，又自袖中掏出一个素色药瓶，取出一粒褐色药丸，捏碎了喂进男子嘴里。

　　柳三千是认识自家婢女手中药瓶的，那当中装的是安神药。她一向浅眠，常受惊扰，碧罗为此特意调配出此药。这药效果甚佳，平时只用取小半粒放在茶中，就能保柳三千一夜安睡。①

　　现在碧罗喂了整整一颗给重伤男子，男人恐怕要昏沉日久了。

　　她笑问：“怎么给他喂这个？”

　　碧罗理直气壮地回答：“省得他打扰小姐休息。他受伤这么重，醒来也是受折磨，不如一路睡着随我们去楚州，多方便。”

　　“胡闹。”

　　“哪能呀。”碧罗吐吐舌头，“这安神药还能暂时扼制他身上所中的凋朱颜。”

　　碧罗嘴上同小姐说着话，手上动作亦是不停。她从身上又摸出另一个药瓶，取出药丸捏碎撒在血污上，那药粉和鲜血混在一起，结成一团，碧罗把它们一起扫掉，原本被血迹弄脏的马车又恢复了洁净。

　　这还不够。在青衣侍女心中，这驾马车已经不配载自己的主人，只可恨宛城未到，还不能换乘新马车。她将车窗支开小半，点起香炉中的香丸以驱散车中的血腥气。

　　此时天色将近黄昏，空旷山路上，飘着淡淡香气的马车一路悠悠向宛城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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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千在宛城停了两天，用来寻觅解除凋朱颜毒性的药材，和购置新马车。

　　宛城只是小城，寻常药物还好，略微稀罕一点的药材就买不到了，碧罗跑遍了全城药铺，仍然缺一味上清草。

　　男人的伤势拖延不得，碧罗只能勉强用其他药材替代，只是这样一来，效果就差了许多，所以男子每日都被喂下一枚安神药，用以延缓毒发速度。

　　至于马车就更麻烦，碧罗无论如何不肯承认那种简陋的木头架子是马车，然而要向店家订做马车太耗时间，无法之下只能雇人将他们原先的马车从头到尾清洗一遍，再仔细熏香。

　　里外折腾一番后，碧罗才能接受让小姐继续坐这辆马车，但还是愤愤不平。

　　“等到了楚州，立刻就去买新马车！”

　　柳三千本人倒对这些事没什么意见，不过她乐见自家丫头为她忙上忙下，颇为愉快地享用了这份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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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们抵达楚州，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楚州果真名不虚传，花天锦地声色繁华，几乎可与京城媲美。碧罗补齐了上清草，几服汤药下去，男子的情况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变好。

　　卫清樱对柳三千说：“他武功高强，以内力护住心脉，未被凋朱颜侵蚀太多，才能如此快速地恢复。此人来路不明，主子要多加小心。”

　　“我心中有数。”柳三千转头问碧罗，“他大约什么时候能醒？”

　　“就在这两天了！”碧罗很有把握地回道，又冲着卫清樱做了个鬼脸，“他恢复得快是因为我医术好！”

　　卫清樱假装没看到。

　　柳三千说：“说的是，是你的医术好，碧罗姑娘真是厉害，我请你去飘香楼吃饭怎么样？”

　　“好喔！要吃鱼戏莲叶！合意酪！八宝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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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香楼的老板是楚州人，卖的自然也是楚州菜。

　　飘香楼开遍大江南北，在京城也有一家。分店为了适应京城权贵的口味，将菜品的味道做了一些改良。这回来到楚州，能吃到最地道的楚菜，柳三千心中也十分欢喜。

　　飘香楼中的气氛异常活跃，楚州常有江湖人士往来，本地的飘香楼中亦多三教九流，行酒划拳，热闹非凡，与京城飘香楼的雅致气氛截然不同，柳三千坐在二楼包间，依然能听到人声喧杂。

　　碧罗本还暗自嘀咕，觉得酒楼中人太过粗俗，但美味的菜品很快就将她征服，她每尝一道菜眼睛都要变亮几分，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她们在外行走时不用像在宫中那般守规矩，小侍女变得更自在活泼了。

　　柳三千并不讨厌这种热闹，与之相反，她坐在窗边，既能看到外面人流熙熙攘攘，又能听见酒楼中嘈嘈切切，仿佛呼吸间都是红尘，内心却久违地感到放松熨帖。

　　吃饭嘛，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

　　忽然间，一楼大厅的声音小了下去，消隐了。

　　柳三千侧耳去听，原来是到了说书人上台的时候。有几个客人显然是熟客了，识得那个说书人，还同他打趣几句，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今儿咱说的可不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了，这回要说的，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南谦北习！”

　　柳三千是知道南谦北习的，南武林赫连谦，北武林习双，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侠客，两边的领军人物。赫连谦正是楚州人，在本地声望很高，这说书人竟敢在楚州的飘香楼里讲他的逸闻，也算胆子极大了。

　　“那正是赫连世家一年一度的百花宴，赫连谦广发请帖，邀南北武林的英雄豪杰赏光，其中便有习双。”

　　赫连世家的百花宴是非常有名的盛宴，不过十几年前赫连谦的父亲赫连荣突患重疾，百花宴便停办了几年，直到赫连谦从父亲手中接过掌管的重任，才又继续举行。

　　当时的赫连谦不过十四岁，却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又常常帮助周边，时有侠义之举，民望甚隆，江湖中无人不赞一句少年英杰。

　　习双也是北武林公认的豪侠，柳三千心想，这说书人大约是要讲这两人一见如故，互引为知己的故事，或许还要再加个反派来让他们联手打败……但是据她所知，习双和赫连谦并不熟识，这说书人挑错人来编故事了。

　　“……习双推门进去，便见好一个俊俏儿郎！原来是赫连谦正在院中浇花，牡丹虽艳，哪里比得上少年人的脸庞娇美？赫连谦也吃了一惊，问：‘可是习家弟弟？’……两人真可谓是青梅竹马少相遇，情窦初开正是时……”

　　柳三千：欸。

　　柳三千：欸？

　　柳三千：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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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黑衣人离开后不久，碧罗就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柳三千习惯在睡觉前喝杯安神茶。
——【第三章端倪初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