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似我》且为我沾衣

25、回龙千佛

　　马车四平八稳地在官道上飞驰。

　　京中收到柳景麟的上报的消息后，七日后就传来了召柳玄辰入宫的急报，大意是希望柳玄辰能在宫中召开二十岁生辰宴，也借此宣告天下——昌朝的长公主回来了。

　　因此，柳三千才到端王府，又要启程回京，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柳景麟也一同随行。

　　柳玄辰作为长公主回来后的第一个生日宴是大事，在外的皇族都必须前往京城。

　　柳三千有些无奈地想着，今年她有一大半的工夫都花在赶路上了。

　　碧罗叽叽喳喳地对柳玄辰说些京城相关的乐事，她初知柳玄辰身份后有些畏缩，不过过了两天，又和柳玄辰像过去那样好了，只是言谈时更加注重分寸，柳玄辰的地位毕竟不同以往了。好在碧罗处事待人很妥帖，相处间并没什么不适意的，柳三千也乐见她们相处融洽。

　　王府中也为柳玄辰配备了伺候的丫鬟，只是就不如碧罗那样称心得力了，碧罗毕竟是千挑万选出来，自小跟着柳三千的。柳玄辰不习惯她们，路上就还是跟着柳三千一起，都在同驾马车上。

　　等到了京城，宫中应会为柳玄辰备好人手的，她是先太子的女儿，身份尊贵，按理还要敕一座公主府……外面的封地也是要有的，只是不知道当今圣上会怎样安排。

　　柳三千面上看着碧罗与柳玄辰女儿家说小话，面纱下的脸色却是冷冷清清的，谁也看不出她在盘算怎样冷酷的事情。

　　柳三千心里对自己父亲当日说的话并不全信，倒并不是觉得柳景麟有事欺瞒，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柳景麟的脾性说好听是爽直真诚，说难听就是人傻好骗，他说自己仰慕先太子还值得一信，说如今的皇上柳景麒仰慕先太子，可信度就要打个问号，当年太子的事有很强烈的阴谋气息，事后太子和太子妃尽皆身亡，先帝后也相继去世，柳玄辰遗落在外十八年，幕后元凶不知所踪，最大的得利者是柳景麒，这很难让柳三千不对柳景麒产生怀疑。

　　这些陈年旧事，事到如今也许很难计较，只是柳玄辰回归，让柳三千不能不在意皇帝的心思。

　　假若柳景麒将柳玄辰该有的光荣都给了还则罢了，如果不给……其实也不要紧，她总能为自己姐姐挣到的，只是到时候场面不免难看些，恐怕伤了柳玄辰的心。

　　只看柳景麒对先太子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柳三千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此去京城，有硬仗要打了。她随意伸手撩起马车窗口上帘子的一角，眺望起外面的景色，心中突然想到，习双这个时候又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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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日渐接近京城的中途，柳三千一行还额外停下来过一次。

　　柳玄辰发觉车队停行时还颇感惊讶：“今天还未到驿站，怎么停了？”

　　“要先在此处拜祭，才能接着上路。”柳三千对她说，“我之前同你说过回龙寺的事了，此处便是回龙寺的旧址，它现在改名叫千佛寺，意在纪念当日死去的六百一十七位僧众。”

　　“啊……”柳玄辰一时失语，沉默地跟着柳三千下了马车。

　　先太子当年是在柳玄辰的周岁宴后不久前往回龙寺礼佛的，如今柳玄辰的生辰日将近，也说明先太子夫妻的忌日将近了，确实是该拜祭一番的。

　　如今的千佛寺完全看不出当年被焚烧殆尽的惨状，反而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像宫殿多过像寺庙了，柳玄辰认不出，柳三千却很清楚，她一眼便能看出，这里其实是按照太子府的规格建制的。

　　柳景麟在一旁叹气，他是情怯，这些年只去皇陵拜祭，却不肯到千佛寺来，唯恐回想起当初撕心裂肺的记忆，只是柳玄辰回来，这一遭是无论如何要来的，只好咬着牙来了。

　　他自言自语道：“真是老了……哎呀，真没想到我也有说这话的时候。”回头又对柳三千说，“我和你娘先去拜过，你带着玄辰四处走走吧，回来再上香也不迟。”

　　柳三千应了一声，牵起姐姐的手，一路走出主殿，去后偏院了。

　　到了没人的地方，柳玄辰才对柳三千说：“好奇怪，本来以为没什么感觉，现在心里闷闷的，我其实一点也不记得他们……”

　　柳三千说：“我听碧罗说，医书上写人到两三岁的时候才会记事，你记得才是怪事。”

　　她们在回廊下胡乱捡了一处地方坐，鎏金鉴彩的裙子随便铺着，也不怕哪里勾破了，两人挨在一起，像依偎着的小兽。

　　柳玄辰小声说：“我不想去京城，不想要什么生日宴……只要和你，和碧罗，还有卫姑娘一起，吃碗长寿面就好了……如果习大侠也来，就也请他吃一碗……”

　　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她睡着了。

　　近日舟车劳顿，柳玄辰又没有内功护身，路上确实辛苦。

　　柳三千默不作声。

　　穿堂风夹带着淡淡的檀香，轻柔和暖地拂过两个小姑娘的脸颊。远处有钟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