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师》古岁

1、泣血姬（1）

　　“风……”

　　风从男子身旁掠过，他闭上眼睛，微微抽动鼻翼。

　　“嗯……风中带着奇怪的气息……”

　　男子缓缓睁开双眼，那对深紫色的眼瞳在阴暗的阳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看向北方，许久，男子已经抹上奇怪妆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妖怪……吗……”

　　……

　　相传，潭州涓湖地区有一座山，名为北阴山。

　　北阴山的南面有许多农民，农民们世世代代生活于此。这里土壤肥沃、山清水秀，风景宜人，赏心悦目，易于居住。农民们在这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平凡且安生，从未受到过战争等事件的侵扰。

　　此次的故事，便发生在这北阴山边。

　　在时间的长河中，村子里不知哪年哪月出了一个文人，文人饱读诗书，寒窗苦读数年，考上了状元。

　　据说状元郎模样清秀，虽是男子，但其相貌中带有几分阴柔之气，眼角有一粒痣，看上去就好像绝代的美人，但他的确是男子。

　　那一年，状元郎在考上状元之后衣锦还乡，一身红衣的状元郎宛如娶亲的新郎。状元郎骑着黑马走在队伍的前面，他身后的大队人马是皇帝赐与他一同回乡看望乡亲父老们的仪仗队，其中也不乏美女俊朗，远远的看上去真是像极了娶亲的队伍。

　　状元郎回乡的那一天是喧嚣的，是吵闹的，也更是欢庆的。至今北阴村的村民们说起那一天都觉得那一天简直像是新年，或者说比新年还要热闹。

　　其实在那里的村民们原本是不知道这山究竟是“北阴山”还是“背阴山”，因为村子里面没多少识字的人，大家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都是农民，也不管他是“北阴”还是“背阴”，只知道那是一座高山罢了。

　　也其实村子一开始并没有村名，村子有名字那都是直到状元郎考上状元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想来状元郎在这北阴村里面生活了数十年，也是跟着村民们模模糊糊的叫了数十年“北阴山”或“背阴山”。那个时候状元郎也没想那么多，直到皇帝问起他是从哪里来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家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这才擅作主张的叫了一个“北阴山”的名字。

　　“北阴村”又在“北阴山”之下，起这个名字倒也说得过去。

　　村里的传说流传着“状元题字”的故事。说是状元郎衣锦回乡时，觉得自家的小村子没个正村门以及大牌匾也说不过去。于是让随同的下人在现在村门口的位置铺开一张尺寸巨大的澄心堂纸，状元郎挥起毛笔，粘过墨汁，龙飞凤舞地在纸上写下“北阴村”三个大字。

　　村里面做牌匾的匠人按照那几个大字做了一块红底的大匾，至今仍然挂在北阴村的村口处，只是金色的“北阴村”三个大字已经开始褪色，足可见这村子有了一定的历史。

　　状元郎给了村长很多金银，让村长置办一些对村子有利的东西，比如开个小酒馆，或者多开几条街道。说起来，状元郎还是挺为家乡着想的，但奈何他看过京城的繁华，所以在这里根本待不下去，只是说让村长好好发展此地，便举族搬去了京城。

　　状元郎走了，村子里面也冷清了，不过因为状元郎留下的金银，村子里面倒真是多了许多酒楼街道，所以渐渐的村子里面人也多了起来。

　　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

　　直到有一天，举族搬去京城的状元郎一家突然间又回到村子里面来了，而且回村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惶恐，仿佛在害怕什么东西。

　　曾经长得颇为俊俏的状元郎也已经被时光带走了以往的容貌，只留下一张苍白而且丑陋的嘴脸。大概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的人都会是那个样子，夜晚看见了那个状元郎的话只觉得是撞到了鬼。

　　状元郎的父母已经死了，人死讲究“尸骨回乡”，可状元郎回乡的时候并未带着任何父母亲留下的东西——或者是父母的尸骨，别人问起他也不回答，只是傻傻地说“别哭了！”。

　　跟他一起回乡的还有他的妻子和一位小孩，小孩子倒是长得和年轻时的父亲颇有几分相像，年纪轻轻便有了一股子英气。

　　就这样，平凡的小村庄北阴村热闹一阵子之后又安静了下来，没人知道状元郎是怎么了，当然也没人太过在意状元郎究竟怎么了，毕竟不是自己家的亲戚，与他们无关。

　　倒是曾经状元郎出钱修建的那间酒馆里面天天有人在谈论状元郎的事情。大家都说状元郎是得罪了皇帝所以匆匆逃了回来，但碍于至今也没有人来追杀状元郎，所以大家又都认为是状元郎读书读傻了。

　　又过了许久，也没人记得清最后一次看见状元郎是在什么时候或者是在哪里，当有人再次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那个红极一时的状元郎已经死了，他的葬礼举行得极其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因为村子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说过这件事情。

　　人们知道状元郎已经死了还是状元郎的儿子亲口告诉他们的，可照样没有多少人太过在意或是伤心，死了便死了，哀叹一声也就过了。

　　但诡异的事情却发生了。

　　就是那间状元郎死去的房间，以及状元郎出钱修建的那家酒馆，还有那条有状元郎几分功劳的街道，一到晚上子时，总是有人会听见细微的哭泣声。

　　那哭泣声深深的扎进人的心里面，好像有谁掐住了人的心脏，又像是有谁在歌唱刺耳的丧歌，总之难听至极、悲伤至极、可怕至极。

　　诡异的事情不断发生，到后来甚至有人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人飘荡在酒馆里，那人双目流着血，披头散发的，嘴巴微微张开后又合拢，那时人们仍然是能听见哀乐般的哭泣声。

　　有人说是状元郎的灵魂死不瞑目，也有人说是状元郎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总之说法千奇百怪，却也总是离不开“状元郎”这三个字。

　　无奈之下，北阴村的村民们只好请一些得道高僧或是有修为的道士来做法驱鬼，可无论那些道士高僧做怎样的法、施怎样的阵，鬼泣之声总是不能消除。道士们跟村民说这鬼怨气太大，化作妖怪的时间也已经很长了，除非找到根源，不然根本解不了这鬼泣之声。

　　村民们纷纷引着道士去状元郎的房子里面，想让道士找一找看能不能发现任何能驱除妖秽的办法，可是道士也无能为力，只给那妖起了个名字便拂袖扬长而去。

　　那妖名，便是“泣血姬”。

　　墨渊微笑的合上书本，看了看听得聚精会神的女儿，那双漂亮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墨渊宠溺地摸了摸女儿柔顺的长发，意思是天已经很晚了，应该要去睡觉了。

　　“那后来呢，后来‘泣血姬’怎样了？”女儿急切地问道。

　　“后来啊……‘泣血姬’的怨气越来越浓郁，终于怨气强到真正的高僧们也不能放任不管的地步，于是数十人组成的除妖队合力在‘北阴村’布下强大的法阵，最终将‘泣血姬’的魂魄打散，除去了她的妖形，从此天地间便再也没有‘泣血姬’这一称号的妖怪了。”墨渊说。

　　女儿听到之后欣喜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失望，不免得让人觉得似乎是那精致的小脸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郁，“状元郎好可怜，为村子做了那么多好事最后还要被驱散魂魄，都已经死了还要再死一次，肯定很疼吧。”

　　“唉……世事无常，状元郎生前虽然做了那么多好事，可是死了之后却也是只能靠着怨气的，只可惜没人知道‘泣血姬’的怨气来源于哪里，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被强行散去了魂魄。”墨渊安慰女儿道。

　　“父亲，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状元郎明明是个男人，可为什么村民们要称他为‘姬’呢？我知道‘泣血’是因为有人看见他流血泪了，但是为什么叫‘姬’我不太明白。”女儿脸上的失望变成疑惑。

　　“或许……或许是因为状元郎生前长得就十分像女人吧，书上说了，状元郎眼角有一粒小痣，就跟你一样。”墨渊亲昵的用手擦了一下女儿的眼角，“不过你比状元郎还要漂亮。”

　　女儿娇羞地躲开了，“爹地怎么知道的？我是女生，我当然要比状元郎漂亮啦！”

　　“我怎么知道的？在我心中你比任何人都要美丽！”墨渊说。

　　“爹地就知道说瞎话！”女儿娇羞地说。

　　墨渊撤去抚摸女儿的右手，粗鲁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瞎说什么？什么也不瞎说，该睡觉去了！”

　　“啊！爹地你故事还没讲完呢，现在就睡觉我会做噩梦的，爹地你先告诉我后来那个村子怎么样了，就是那个什么‘北阴村’？”女儿撒娇着。

　　“那个村子啊，出了那样的事情，村里面的人家早就搬走了，那个小村子也已经荒废，变成了一座没人居住的无人村。”墨渊叹了一口气。

　　“那故事的结局就是整个村子都荒废了吗？”女儿追问道。

　　“对啊，结局就是村子荒废掉了，村子里的人也不知道都搬去了哪里，北阴村里夜夜都有‘泣血姬’的哭泣声和血红色的月亮，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啊！”墨渊神色诡异的看了看女儿，“怎么样，你怕不怕？”

　　“怕！爹地你吓我！”女儿紧紧地拽起被子，捂住嘴巴，似乎是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到被子里去。

　　“爹地不吓你，这些都是故事而已。”墨渊的神色忽然间变得轻松无比，笑嘻嘻地摸着快要整个埋进被子里的女儿的脑袋说，“故事里面的人物是不会出来的，故事永远都只是故事，所以他们伤害不到你，你也不用怕。”

　　“爹地说的可是真的？”女儿壮了壮胆子，睁大那双水灵的眼睛，“这些都只是故事？”

　　“对的，不用怕。这些，”墨渊把那本故事书拿开，“都只是故事，他们都藏在书里面，书远离你了，那故事就远离你了，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怕。”

　　女儿颤颤巍巍地抖了一下，“我听爹地的，爹地说不怕那我就不怕！”

　　“真乖。”墨渊又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那头柔顺的长发摸起来实在是太舒服了，像是在摸名贵的丝绸，“那现在该睡觉了。”

　　“嗯。”女儿乖巧的缩进被子里面，墨渊替女儿盖好了被子。

　　那床被子是淡紫色的，边缘被红色点缀着，被子上有许多杂乱的线条，但是在众多杂乱的线条中能看出许多图案来，其中最大的神似一只眼睛，又像是紫色的雪花，奇形怪状，直叫人着迷。

　　等女儿闭上眼睛之后墨渊才默默地起身，轻手轻脚地移开自己坐的凳子，吹熄了灯展，走出女儿的卧室，并且为她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