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并立》苏倦老师

1、一、谁人踏春来

　　延城春日是一片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垂柳扬风，行人如织纷纷行过官道，碌碌却别有闲逸。

　　琵琶奴奉主人命来迎人，却没被吩咐迎的是谁，什么模样，身量几尺，只说你站在管道口一望，便知来往之中谁是我的贵客。
　　琵琶奴倒确实一眼便看出主人要迎的是何许人。
　　那人一身黑衣劲装，剑别在腰间，斗笠背在背上，漫不经心打量周遭街景，却总令人想要盯着他瞧。
　　莫明亭身跨大马，腰间别剑。他眉眼俊朗，自小练武沉淀下来一派老成持重气质，令过路人都不由多看了他许多眼。
　　话本里的大侠合该便是如此，潇洒不羁，非凡倜傥。
　　琵琶奴迈步上前，躬身道。“西陵庄主人恭候您多时了。”
　　莫明亭点了点头，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由琵琶奴手里。琵琶奴默然接过，牵着马行在前边引路。
　　莫明亭这才打量起这小厮来，他面目普通，一双手却精美细嫩，甚至一点茧也没有。他不由笑了声，与人开口。“西陵庄主人待你们这些小厮倒是好。”
　　琵琶奴听见了，应了声。“奴是琵琶奴，当初家道中落，也再过不得少爷日子，主人看奴家中是做乐行，便买了奴去替他打点库房中的各式琵琶。”
　　“这般。”莫明亭沉吟一声。“西陵庄主人确是个妙人。”
　　西陵庄是个什么地方？主人只听说姓石，神龙见首不见尾，却酷爱收藏奇珍异宝，不论是西域进贡的夜明珠，还是前朝巧匠所制的九龙锁，还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兵鱼肠。他若是想得，便可高价入手。财力可见一斑。有小道消息说这位西陵庄主人与世代皇商的秦家有些渊源，却又说不清是什么渊源。

　　古道青石阶，些许春桃守不住煎熬，要跌入人间。
　　琵琶奴将莫明亭的马交给门童，又领着他一路进了庄。
　　这庄子在延城近北郊，据半山而建，外头看着不过普通高门大户，入内才知别有洞天。
　　琵琶奴带他穿廊时，途经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人工挖出的池塘上甚至有艘小型画舫；可迈过了长廊便是西南农家的风光了，田甸划一，种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庄稼；再入拱门后则是一线穿山，层峦叠嶂间甚至有缭缭雾气，如立云端；最后是十里花海，各色花朵间杂，艳冲行人。中立小亭，亭中有位锦蓝衣衫男子独自对弈。
　　莫明亭这才觉着脚下便有一条小径，凌乱铺排在花海中，却别有一番韵味。琵琶奴又向他躬身，“主人吩咐只消您一人进花里亭，若是有事，拨响亭中风铃便可。”
　　花里亭，这名字取得随意，却也美哉。

　　莫明亭行至亭中时回眸转了一转，琵琶奴已然不见。耳边清铃作响，亭内四角皆挂碧玉风铃，长风过境时，花海翻浪。
　　石壬辰捏了袖角替来人倒了杯茶，邀他入座。莫明亭掀袍时眸光略略一扫桌面，棋盘是特贡的水晶质地，那黑子是为黑曜石，白子是为汉白玉。莫明亭虽不清楚花费多少，却也知道价值连城。
　　石壬辰是个面目普通的青年人，身上倒也不似料想中珠光宝气，但举止言谈中透出的贵气，确是金玉堆里泡大才有的。
　　莫明亭接了他递来的茶盏，清香霎时盈满鼻息，不由喟叹了声。石壬辰望他笑开，“大吉岭红袍，岁贡里剩下的，莫少侠不嫌弃是最好。”
　　莫明亭浅浅啜饮一口，唇齿生津。“石庄主客气了。江湖中人饮风咽露是寻常事，又怎会嫌弃岁贡上品呢？。”石壬辰但笑不语，待莫明亭放了茶盏继续开口。“此番明亭是代师赴邀，只是不知道石庄主所托何事？”
　　石壬辰握了枚黑子举棋不定，闻了这话又放下了落子之手。“此事说来，倒也是我不对。”
　　莫明亭眉头一挑，满脸愿闻其详。
　　“莫少侠可曾听说过寻花间一物？”石壬辰见莫明亭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此物本是江南南风堂传承至宝，但先代堂主年轻时不慎将其遗失，之后引咎卸任郁郁而终。”
　　“说来也巧，这物什前些日子到了石某手中。石某有一友人最喜收藏江湖神兵，于是便以万两白银易之。但偏偏消息走漏，当今南风堂堂主得知此事，便来找石某索要，可既已丢失，石某也是花了大价钱到手的，又岂有拱手让之的道理？”
　　莫明亭点了点头，这人商贾习性，南风堂即便师出有名，他也必然要人出更高价钱取回堂中宝物。但南风堂属江湖小门，又哪来这样多的钱银呢？一来二去，少不得牵扯。
　　“那么石庄主是要明亭……？”
　　“先父与莫少侠师尊，当今武林盟主有所交情。石某便想请他老人家前来公断，但不巧的是盟主如今闭关，不过既然莫少侠是代师赴邀，想必南风堂作为江湖门派，也能心服口服吧？”石壬辰笑得颇为狡黠，他倒是不介意没能请来武林盟主本尊，只要能有人带着这顶高帽令南风堂知难而退便可。
　　莫明亭显然也是明白，亦回以一笑。如此算来，很快这位石庄主便要金床银被锦衣玉食地拉拢自己了。他没再应声，也不便多说些什么。
　　石壬辰亦没有一进再进，只是伸手拨弄了檐下风铃。泠泠清响低荡花海，来时路尽处那叫琵琶奴的小厮缓步迎来。
　　石壬辰吩咐道。“今日莫少侠车马劳顿，早些歇息吧，我与友人及南风堂堂主约了后日对峙，请少侠这两日好好休整。”他说话时目光向琵琶奴递去，嘴角挂笑，神色暧昧。
　　琵琶奴心领神会点头。“请莫少侠跟着奴。”
　　莫明亭自然是将主仆二人你来我往尽收眼底，心里却不由低叹。早知不替师父跑这样一趟苦差，此时便就在大漠烤鸡，也比吃这样的玉盘珍馐要舒心多了罢？

　　果然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这位伊人姑娘身上脂粉味浓得令莫明亭头昏脑胀，竟比飘霜斋的毒粉还厉害。美人捏着嗓子忸怩作态要来敬酒，莫明亭苦笑着接过，手腕却是微微用劲以内力将酒液蒸干。
　　谁知这鸿门宴上酒里是否有断肠毒，合欢散呢？
　　琵琶奴始终静立一旁，眉眼低垂，从也不抬头望一眼美人恨不得黏上莫明亭的模样。
　　莫明亭不由仔细打量了眼伊人一眼。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嘴一点点，分明也算人间绝色，可惜在场男子两人俱不看她，姑娘心头该有多恼怒？
　　许是莫明亭推拒不力，伊人更凑近了些，身上一层轻纱被她蹭得半遮半掩，胸口大片光裸撞进莫明亭眼中。
　　罢，罢，最难消受美人恩。
　　莫明亭气沉丹田，左手捏诀轻点腹中。而后便——打了个嗝。
　　伊人姑娘气得脸都黑了，僵在人身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莫明亭却坦然，视若无睹地站起身来。“我吃饱了。”
　　琵琶奴面不改色，对莫明亭道。“那便请莫少侠随我前去沐浴。”
　　莫明亭迈步上前，压低了声道。“可别让伊人姑娘再来了。”琵琶奴脸比他声更低，应道。“是。”

　　这次西陵庄再没为难，莫明亭终于洗了个痛快的澡。西陵庄特地辟址于此便是因为有天然温泉，再修葺以玉瓦碧石，更是富丽堂华。
　　琵琶奴半跪于岸上，替莫明亭以木盆盛了酒壶与酒杯，木盆在缭缭雾气中缓缓飘来，情致甚已。
　　“奴先退下了，莫少侠再有吩咐，岸边青石亦有风铃。”琵琶奴福身告退，莫明亭挥挥手，大大咧咧任人退下。
　　琵琶奴身影渐没于层叠树影之间。

　　莫明亭冷冷望着他去时方向，指尖捏着一片金叶子来回把玩。
　　似乎这西陵庄，也不只是有钱这么简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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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子终于写完第一章辽，应该每章都这个字数吧，我会尽力而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