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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道是无心却有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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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深夜,神秘且安静。
偶尔的一阵微风,引得绿叶沙沙作响,仿佛丝绸划过肌肤,凉凉中带有一丝兴奋。
水寒烟才刚入梦,梦里烧鸡肥鹅香气四溢,各色菜肴满满摆了一大桌。
正满眼冒绿光,吞着口水去扯那烤得金黄油亮的鸡腿时,被树下白珍珠一阵突兀的嘶鸣声给吵醒了。
水寒烟意犹未尽的吧唧吧唧两下嘴,十分不爽地朝白珍珠瞪了一眼道:“白珍珠,你见鬼啦,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话落,水寒烟这才边打着呵欠,边扫了一眼四周。
忽地,瞧见不远处,有抹跌跌撞撞的身影在晃动。
水寒烟猛然坐直身子,一手抓着树枝稳住身形,一手摸着下巴继续关察,待那身影来到水寒烟藏身的树下时,水寒烟不由地柳眉一皱,疑惑不已。
原因无他,纯粹是怔愣住了,因为树下那人影,竟是白日里见过的千如墨!
此时的千如墨踉踉跄跄,正捂着左臂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水寒烟见四周尚算平静,暂时无人追踪过来。干脆利落的从树上轻身一跃,无声无息的落在地面上,显然轻功卓绝。
千如墨只顾着逃亡,并未料到,有人会突然出现挡在前面,差点就收不住脚投怀送抱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千如墨勉强认出眼前之人,主要是水寒烟一身红衣,又面覆轻纱,这两点太过明显,想忘记都有点难。
千如墨绝世的面容上神色惊慌,正欲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太过心急,不仅话没说出来,反倒一时之间呛咳不止。
水寒烟上下打量着千如墨,他勉强站立的身形摇晃不稳,左臂上还插着一支箭矢,此时万籁皆寂,仿佛还能听到血滴落地的声音。
天青色衣袍上,一大片的暗影斑驳,应是被血给浸透了,显然受伤不轻。
千如墨已无力再支撑,眼看就要软倒在地。
这种人命关天的当口,水寒烟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双手堪堪扶住了千如墨,蹙眉问道:“千公子这是怎么了?”
千如墨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原本俊美的容颜此时惨白若纸,眉头拧得紧紧的,凤眸里满是担忧。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十分迟缓且吃力地对水寒烟道:“水姑娘,不要管千某,山匪横行,害人性命,来不及了,快——你快走——快走!”
话落,千如墨似想推开水寒烟,结果却因力竭而向前扑倒过去,水寒烟身形一闪,双臂一展,将千如墨给抱了个满怀。
头次与男子这般近距离接触,水寒烟虽有些羞赧和不自然,却也来不及扭捏。
据千如墨所言,似乎后头还有追兵,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水寒烟把千如墨扶靠在旁边的树干上,瞥了眼千如墨的箭伤,便知他是中了毒。
于是微微侧了侧身子,从怀里取出个翡翠色小瓷瓶,从瓶里倒出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药丸。
这白色药丸可不是凡品,乃是毒医乔清亲手炼制的“万毒解”。
顾名思义,除了无解之毒外,其余的毒不在话下,这一粒便值千两黄金!
尤其是一些位高权重之人,有这么一粒万毒解在手上,就等于多了一重保命的屏障。
不过,此刻水寒烟盯着千如墨的脸,却是左右为难,千如墨昏迷不醒,根本不可能自己服解药。
毒医乔清是说过,这万毒解入口即化,逢毒必解。
但没教过水寒烟怎么给昏迷的人喂药呀!!!
水寒烟有些苦恼:“要不要救他呢?我要是用那种方法给他喂药,他醒过来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让我负责呀?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瞧着,这么个大美男‘香消玉殒’吧?真是的……”
在水寒烟瞧不见的右侧,千如墨右手食指和拇指,不由自主地偷偷摩挲了几下,复又恢复静止一动不动。
时间紧迫,委实容不得再继续瞻前顾后了。
于是,水寒烟牙一咬、心一横。
左手捏着万毒解,右手捏住千如墨的下巴,
心虚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手上略一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千如墨光洁如玉的下巴,就这么轻松地被水寒烟给卸了。
水寒烟左手迅速地把药丸塞进千如墨口中,
右手托住千如墨的下巴往上一推,完美复位。
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她自顾自碎碎念道:“嗯,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发生过!”
因此,她并没有瞧见,不知何时,千如墨右手无声无息的握成了拳,且握得指节都泛起了青白。
水寒烟把白珍珠牵到近前,觉得千如墨左臂上的箭矢实在是碍事。
得想个法子才行,哎,有了!
水寒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千如墨的睡穴,然后飞快拔除了箭矢,顺手扯下自己面上的轻纱,三下五除二为千如墨粗略的裹了伤口。
随即,水寒烟将内力运至双臂,右手提起千如墨的后衣领,就那么轻飘飘地往上一抛,千如墨便稳稳地,被横挂在白珍珠背上。
水寒烟如飞燕般轻身一跃上了马,瞥了面前千如墨的尊臀一眼,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热热的。
急忙转移视线,牢牢抓紧缰绳,辨别了一下方向,双腿一夹马腹,白珍珠便载着两人,如闪电般急射而出,转眼消失在原地。
也不知跑了多久,白珍珠有些闹脾气了,【这主人也太虐马了,驮着两大个人跑这么久,草也不给吃一口,再继续跑下去,马命都快跑没了】
于是干脆越跑越慢,最后直接驻足不前,一副打死也不肯挪蹄子的做派,水寒烟无法,只得原地休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山雾退散,天光大亮。水寒烟隐隐瞧见,前方有几缕炊烟袅袅。
水寒烟不由地一喜,总算是走出深山了。抬手拍了拍白珍珠的马脑袋,哄了半天,白珍珠这才重新飞驰起来。
不消片刻,便来到一个小庄子前,这是个只有八户人家的小庄子。
水寒烟牵着白珍珠,刚刚踏入庄子时,庄户们瞧着眼前面貌丑陋的水寒烟,又仔细打量了昏迷的美男千如墨一番,对陌生人多多少少有些戒备。
当得知水寒烟二人,是半道上遭了劫匪,好不容易才逃得性命时,众人唏嘘不已,直呼是佛祖保佑。
随即,便有好几户人家相邀做客,水寒烟选了人口最少的一户住下。这个庄子叫蔡家庄,庄里都是蔡姓人。
水寒烟住的这家,只有爷孙两人,老爷子蔡吏,六十多岁,看上去精神烁烁,显然身子骨不错。水寒烟唤他吏爷爷。
吏爷爷的孙子蔡星,十四岁,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且学问极好,十四岁就已经是秀才了。
只可惜父母相继病故,唯一能倚仗的,也就是这个相依为命的爷爷了。
***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水寒烟正睡得香甜,却被敲门声给吵醒了。昨夜一夜奔逃,累个半死,今晨刚到蔡吏家时,水寒烟给千如墨的伤口重新上了药。
安顿妥当后,她匆匆忙忙啃了个馒头,喝了点水,回到蔡吏给她安排的客房,倒床便睡。不知不觉的这天都要黑了。
听见敲门声,水寒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整理一下着装,微笑着去开门,门外是蔡星,水寒烟狐疑道:“是小星啊,怎么啦?”
蔡星笑眯眯道:“水姐姐,千哥哥醒了,还有,爷爷已备好了夜食,让我来唤水姐姐。”
水寒烟一听有吃的,眉眼一弯,睡了一日,还真有些饿了,闲话着同蔡星一起走了。
夜食过后,水寒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缓步进入千如墨养伤的房间,一入房内,便同千如墨来了个四目相对。
千如墨看清水寒烟的容貌时,明显一愣,
旋即上下打量一番,从身形和穿着,以及腰上悬挂的紫玉短笛,确认眼前之人就是水寒烟无疑。
只是没想到,轻纱下隐藏的会是这样一张脸。
水寒烟率先打破沉默,笑吟吟的道:“千公子,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好吧?我是来给你送吃的。”
千如墨眸色缱绻,似笑非笑道:“多谢水姑娘的救命之恩。千某感激不尽,此番能逃过一劫,保得性命,能遇上水姑娘,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伤口已无大碍,就是这下巴不知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他声音微顿,眉梢微挑,意味不明道:“一觉醒来,莫名其妙的有些发疼。”
想起昨夜卸他下巴的事情,水寒烟有点心虚。
虽说那时候千如墨昏迷了,但卸下巴这种剧痛,多少都会有些感知的....
思及此,水寒烟笑得一脸温柔,人畜无害地努力弥补着昨夜的举动。
水寒烟杏眼一弯,笑吟吟道:“哦,我观千公子伤势破重,多有不便,这粥暂且由我来喂千公子,可好?”
千如墨眸光潋滟,微微一笑道:“如此,就有劳水姑娘了,今日之恩,千某铭记于心,他日定当厚报!”
两人都各怀心思,客套话是有来有往。
水寒烟似模似样地舀了一匙粥,倾身递到千如墨唇边。千如墨眉眼含笑,不疑有他。
张口便吞,结果这粥刚一入口,如竹似玉的身形便僵住了。
水寒烟眨了眨眼。
这又怎么了?这位大少爷委实难伺候。
停了好大一会儿,千如墨的下巴方动了动,手里攥着帕子,微微点着唇角,俊美的五官,自唇角开始蔓延绯红,一路蔓延到眼角眉梢。
染了雾气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丛林中走失了的鹿。
美色当前,水寒烟的小心肝忍不住颤了颤:“公子怎么了?”
千如墨的声音比刚才低哑几分,潋滟的眸色看着她,委屈巴巴道:“烫。”
水寒烟急忙起身倒了杯凉水递给千如墨。
而后十分愧疚地道:“千公子,真是对不起啊,我忘了这粥是刚熬好的,所以、也许——大概是有那么一点点烫,但我发誓,我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