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行》菠萝橘子灯

3、第3章 陈年旧事

　　杨其打算在开饭前带边予冠去赌场转转，她希望边予冠看到的不仅仅是那个喝得醉醺醺、嗜赌为命的那个边老三，她想要让边予冠看到边老三为生活奔波的那面。
　　杨其承认，这是她的私心，边老三只是让她罩着点边予冠而已。但她觉得，边予冠有权利了解这些。或许，她心里还有点儿侥幸，说不定父子二人的关系能借此机缘有所改善……

　　边予冠被带到了另外一间小院，不，应该说是相互连接在一起的小院，这些小院基本都是相互贯通的，或许只有这些赌棍们才不会在其中迷路。
　　杨其带着他越往里走，里面的人就越多，花样也就越多，杨其笑道，“玩过吗？”
　　“我不喜欢这些。”
　　有边老三那个先例在先，任何小孩若是不笨都不会选择重蹈父母的覆辙，可偏偏很多赌徒父母的小孩也是赌徒。杨其点点头，看来边予冠还算是个聪明人，“不喜欢才好，以后也要继续保持。一日为赌徒，终身为赌徒。”
　　边予冠点点头算是表示赞成了。
　　杨其边走边左顾右盼，时不时还与人打招呼，“杨妹子。”一个叼着烟的光头大汉从人群中挤出来拦住了她。
　　杨其换上笑脸，道“王叔。”
　　大汉点点头，发了支烟给杨其，又问她，“赌马不？今天顾大头坐庄。”
　　杨其的表情敛了敛，似在思量。她不紧不慢地点着烟，缓缓吐出眼圈，这才说道，“我出20股，明晚就派人过去收账。”
　　“这么赶？”
　　“马上月底了，要是那边短缺了，我可担不起。”
　　“我尽量，钱收好了第一个发到你手下。”
　　杨其应了声，那光头大汉又隐匿进了人群中。
　　杨其转头对边予冠说道，“来活了，带你开开眼界。”
　　边予冠冷哼道，“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
　　杨其这脸打得真快，前脚才告诫过边予冠，后脚自己就赌起来了。杨其也不恼，由着边予冠鄙视她。“喏，好好看比赛，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呢。”
　　边予冠着实对电视上那些赛马不起兴趣，也对整个房间内彼消此长的叫骂声厌烦不已，他真觉得跟杨其出来这真是个愚蠢的主意。
　　杨其找了个位置半倚墙坐着，叼着烟闭眼养神，对这喧嚣的声音充耳不闻。
　　本以为这会她能安安静静地挨到饭点，没想到麻烦又上门了。
　　“杨姐在哪里？有没有看见杨姐？！”
　　杨其低声咒骂了一句，这才睁开眼应声。
　　“杨姐……快去看看吧，顾大头那边出岔子了！”
　　杨其最烦这种咋咋呼呼，话也说得模凌两可的人，烦躁地追问道，“好好说话，挑重要的说。”
　　“有人赖账，现在正在村头撒泼呢，说是，说是要找您讨个说法。”
　　杨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人每个月都有不少，以往这事她都是打发人去处理，今天也不打算例外。“孙远呢？大白天的哪去了？”孙远是她雇来盯着赌场的打手，他手下又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打手。
　　“正是孙哥叫我来找您的，这事…有点棘手，孙哥也拿不定主意。”
　　“又是他？” “说了多少次了，往死里打，留口气就行。”
　　见杨其丝毫没有要移步的打算，这倒霉蛋只能灰溜溜地赶去传话了。
　　边予冠时不时递来的复杂眼神，杨其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道，“看什么？人总要工作的。”
　　“我没想到你…”
　　杨其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几十分钟过后，孙远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了杨其面前，“杨姐，他打电话叫人了。”
　　“叫什么叫！在自己地盘上还敢怕？我看我也别吃这碗饭了，还敢怕他威胁？去！把上夜班的弟兄都叫过来。”
　　“不用这么大阵仗，他把他哥叫来了，就在外面候着。”
　　杨其摁了摁她的太阳穴，一出又一出，搅得她有些头疼。“打发了吧，就说我不在。”
　　“外面有顾大头的小弟。”
　　“操！”“你去拿捆绳，再找块抹布。”又交代边予冠在房间里呆着帮她盯比赛结果，这才从另外一人手里接过账单，踏出门去了……

　　杨其以前没少干这种事，打架、收债、恐吓……她都做过，她从没怕过谁，也从没怂过。按理说她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她也是一直这样认为自己的，她以为自己从内到外都是盔甲。其实不然，在顾谨面前，她就是一个丢兵弃甲的逃兵……
　　“期限是三天，你知道规矩的。”杨其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的顾慎。
　　“他又欠了多少？”就算顾慎把鼻血蹭在了男子干净笔挺的白衬衣上，但是顾谨看起来却毫不狼狈，兄弟俩一个人逢赌必输的草包，一个是事业有成的小老板，两个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永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与顾谨之间也是如此，一个在泥里，一个在云端……
　　工作还得继续，杨其绝不允许自己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代入进来，“三百万。”她看向顾慎，略带不悦的说道，“市里地下赌场多了去，非要来我的地盘找我不痛快，要不是你我也算半个熟人，我早让人把你轰出去了。”
　　顾慎好赌，早就把自己的那点钱赌得一干二净了，市里大大小小的赌场都有他的烂账，碍着他那官二代的身份无人敢去向他讨债。一来二去，也就没有多少赌场愿意放他进去了。除了，杨其看场的这家黑赌场，顾慎别无去处。
　　因此，听了此番杨其的威胁，生怕彻底惹怒了她，讨好道，“是了，是了，这不是来还账了吗？”
　　杨其的脸色稍微好看点了，低声道，“你这样，总是让我很难办。还是那句话莫再赌了，再赌，命都搭进去！”这才转过脸，冷冰冰的看着顾谨，对孙远说道，“带顾先生去里面把账结了，拖欠的利息也一并算上 ”
　　“你好之为之吧！”甩下这句话给顾慎，杨其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不敢再多呆，顾谨只要再多看她一眼，再多与她说一句话，她怕自己早已结痂的伤疤又会裂开……

　　站在巷子墙影子里的少年，见闹剧结束，这才回了赌场里，继续帮杨其盯着比赛结果……

　　赛事告一段落后，杨其才来接他，她身上夹杂着比平时更浓的烟味，边予冠也没问她什么，又跟着她左兜右转地回到了那间院子里。还未进门，就已闻到了一阵一阵的肉香味。
　　杨其没理会院子里其他桌劝酒正酣的男人们，直接进了里屋，桌上的菜正热腾腾地放在电磁炉上煨着。她从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两瓶啤酒，用手全部掰开了，一瓶给边予冠，一瓶给她自己。
　　她本以为边予冠不会喝的，没想到边予冠接过啤酒，浅浅地抿了一口后，被气泡呛到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她边笑边替他捶背顺气，“不会喝还敢接？我看你是酒鬼上身了！”
　　边予冠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杨其面前出糗，耳根微微泛红，抿着嘴，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杨其见他缓过劲来了，招呼着他吃饭，“来，先吃饭。” 又将手里那碗盛好的汤递给他，“你杨姐我别的都不爱，最爱这甲鱼汤，尝尝看。”
　　边予冠看着锅里那起起伏伏的甲鱼头，顿时有些兴趣缺缺，但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鱼汤鲜甜爽口，生姜和香料恰到好处地把鱼腥味和多余的油脂收走，同时给甲鱼肉提了鲜。炖得烂熟的甲鱼肉却很有韧劲，弹牙，口感极好。
　　饶是边予冠，在尝了一点之后也忍不住夸赞，“确实好吃。”
　　杨其食欲大增，心里那点阴霾也被甲鱼汤的香气吹散，当下正边吃边和边予冠聊些有的没的。
　　“你要不要猜猜我怎么知道这里的？”
　　“不猜。”边予冠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你这小孩真没意思。”杨其见他不捧场，全当自言自语了，“这里是你老爸带我来的，那时候我才刚出来混没多久，替人收些小账还债，收完账了就来这里喝点小酒吃点小菜。”杨其边说边回忆，略有感概，“那会我还是小丫头一个，你估计还在上小学罢。”
　　边予冠顿了顿，随即说道， “你们倒是会享受。”
　　“你爸确实挺混账的啊，对你不闻不问的，只顾自己享乐。”杨其刚好捞到块腿，顺手添到了边予冠碗里，又继续说，“但你别看他没心没肺的，其实在我看来他还是想着你的。”
　　杨其装作不经意地撇了他一眼，见他面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这才接着说，“我也挺意外的，他居然会来找我，还叫我好好看着你。”
　　“他走之前说什么了？”
　　“只是让我去接你，在他不在的时候照顾你。”
　　边予冠冷哼一声，继续吃碗里的甲鱼腿。
　　“啧，知足吧你！我老爸可绝多了。”杨其故作轻松的说道，“一个人跑了，处了一摊子烂债什么也没留下。”
　　边予冠还等着她说下文，她却迟迟不开口，继续吃碗里的甲鱼肉，这让他有些沉不住气，“那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
　　“还能怎样，替人收债呗。”“诶，我教你喝酒，马上准备上大学了喝酒都不会，以后够呛。”
　　“你酒量好吗？”
　　听边予冠反问她酒量好不好，这下可激到了杨其，“这叫什么话，我在人前就没醉过。”杨其又去外面寻了一箱啤酒进来，对边予冠道“今晚就让你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