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行》菠萝橘子灯

1、第1章 日夜颠倒

　　杨其接了个好差事，熟人托她照看一小孩，也不用她太上心，轻轻松松五十万到手。按说这照顾人的差事不会落到杨其这么一个天天游街串巷的混子身上，但是事情紧急，那人也由不得细想，好歹杨其与他也有些交情又是个女人，给杨其打了钱后便不知所踪了。
　　杨其也不追问，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慢慢地晃去市区一家高中门口。
　　杨其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懒散劲，借着烟劲才勉强打起精神来，校门口杵了这么一号人物，自然让其他接送孩子的家长忍不住侧目。杨其也不在乎，一边叼着烟一边眯着眼在熙熙攘攘的放学大军中试图找出边老三的儿子。
　　边老三走得急，连张照片都没留给她，她只得凭几年前一面之缘的印象来撞撞运气……
　　“诶！边予冠。”这一喊，不光是那小孩，其他的家长和学生都齐齐向这边打量，没办法，她杨其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劲怎么看怎么像收保护费的。
　　杨其生怕把这小孩吓跑了，拽住他说，“我是你杨姐，你爸叫我来的。”
　　这细皮嫩肉的小孩愣了会，才讷讷道“你是杨其？”
　　杨其点点头，看样子边老三走前提点过这小孩了，也不再废话，“你家也不用回了，东西也不用捡了，先跟我走吧。”

　　杨其这套房子是放高利贷得的，那抵押的人还不上钱又躲不了催债，只得把房子赔给杨其，去其他地方另谋出路了。杨其也图了个省事，什么都没办置，直接住进来了。想着这里清静又方便，让边老三儿子住也不算亏待，就把他安置下了。
　　杨其给了他一张卡，交代道，“你爸给你留的，密码是你生日，钱是给你的。你在我这里待到你爸回来为止，期间的生活费都在这了。”又互换了电话号码，“有什么事你自己能解决就自己解决了，顶不住了再找我。”话说完就要往里走补她的大觉，这小孩也自己忙自己的作业去了，倒是给杨其省心。

　　杨其一觉睡饱已经是晚上10点了，她洗了个澡，这才开始收拾自己。换掉牛仔裤、大T恤换上紧身裙大高跟，又化了妆，看起来没有白日那样流里流气了，但还是凶神恶煞的。
　　慢慢倒腾完出来，才发现那小孩早就做好了菜还给她留了些，自己窝在沙发里看书，乍一看还以为是边老三，把她给吓一跳。
　　“给你留了饭。”注意到杨其的动静后，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杨其也不挑，简单地吃过后，给边予冠留了钥匙就出门去了。那小孩看到杨其白日里和夜晚的反差，自然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是面无表情了。杨其就是在棋牌桌上长大的，从小就学会了看人脸色的本事，她当然读出了那小孩眼中一闪而逝的鄙夷……

　　杨其混到天亮才回来，进门的时候边予冠正好也准备去学校了。
　　杨其拉住他，酒精的摄入让她的口齿有些含混不清“你爸出了点事……你住那套房子别回去了，已经被收了，有人找你你就说不知道，啊。”
　　边予冠反而一副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淡淡答道，“我知道了。”
　　杨其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就又摊到床上去了。

　　杨其是傍晚被这小孩的敲门声，给敲醒的。宿醉后的头昏脑涨让杨其平时就凶巴巴的脸色更臭了，她按下那股无明业火问，“做什么？”
　　“做好饭了。”他就连声音也让人辩不出他的喜怒，杨其真觉得这小孩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隐疾。
　　“好……我知道了。”见她醒了，边予冠继续回厨房捣弄晚餐去了。
　　杨其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只有烟味才能把这老烟枪给叫起来床。脑袋清明一点后，她这才翻出一套干净的运动服套上，这时杨其才注意到自己只穿着内衣内裤就睡着了，不过她也没往心里去，洗漱过后，叼着烟，趿拉着拖鞋吃晚饭去了。
　　杨其还没吃过这么“诡异”的晚餐，餐桌上的两个人都不说话，期间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你爸把你交给我，你就是我的客人，不用太客气，我只是你暂时的保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去外面吃也成。”
　　“这样很好。”
　　杨其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继续说道，“我白天一般都睡觉，晚上才出去办事，要是晚上有人趁我不在找你麻烦你让他来找我。”
　　“好。”
　　杨其打心里觉得这小孩没意思，别人都正是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年纪，他却像个小老头似的，真不知道边老三那种行事风风火火的人怎么有这么一儿子。杨其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打量着他。
　　虽然这小孩浓眉大眼高鼻梁，但还是抵不过他身上那股斯文劲，特别是这小孩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时候，更显得五官清秀。杨其可不吃这套，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半大个小伙子性子却是温温吞吞的，杨其想当年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走路都带风。
　　不过就看边予冠这小孩的小身板，弱不禁风的，怎么看怎么是一个“文弱书生”，硬要他有男子气概这根本不现实，杨其不免摇了摇头，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鬼摊上边老三这种老爸可够呛，白生了一副少爷相。
　　许是杨其那副“恨铁不成钢” 的表情流露得太过明显，边予冠总算是忍不住发话了，“有什么事吗？”
　　“噢，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营养不良。”这也算是个委婉的说法。
　　他冷笑了一下，说道 “有吃有喝就不错了，哪里还敢营养不良。”
　　杨其听他这口气，不难猜出他那赌徒老爹以前大概也是没怎么管过他的，“哟，可别埋汰你爸了，他算是不错了。”
　　听到这话，边予冠执筷的手不免顿了一下，随即又说道，“在我看来，他可是一塌糊涂。”
　　“嗯，这么跟你说吧。你老爸算是不错了，至少有为人父母的自觉，大难当头好歹还想起你了。”杨其发现这小孩真的爱冷笑，嘴角扯一扯，皮笑肉不笑，有够阴阳怪气的。
　　“他这次又惹上什么事了。”
　　杨其给他碗里夹了点菜，算是一点点安慰，这才说道“老样子，还不上钱了。”其实，杨其到现在都还没查清楚这边老三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把钱一卷就溜了，而外面看起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这让杨其更加地感到不安。
　　“嗯。”边予冠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埋头吃饭，不再理会杨其。
　　杨其还是老样子，进房把自己整理好就又出去了。杨其底子不差，甚至可以说算得上美女，但她身上自带的气场和她那副讨债脸着实吓跑了不少居心叵测的男人，就算她穿着深V短裙出去，男人也绕着她走。
　　这也不能怪她，杨其以前就是靠着这幅讨债脸混饭吃 。替人收钱讨债，就是要凶，要恶，要痞，要贱，杨其刚开始做这一行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带上她，都是找那种刺青大汉，长相越磕碜越好，杨其那会根本接不到活……再后来，杨其接到的活就变多了，她本人也变得越来越凶神恶煞……

　　边予冠还是重复着自己三点一线的生活，即使是当下自己父亲下落不明的情况，他也还是天天崩着脸在题海中沉浮。毕竟，从小到大，他的亲爸已经不知道闹出过多少个这样的幺蛾子了，他早就适应了。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就是这个突然在学校门口拦住他的女人。
　　这个女人过着比他还浑浑噩噩的生活，总是在深夜里外出，日出了才夹带着浑身酒气归来，白日里很少外出，简直一个深居简出的吸血鬼，只不过吸血鬼靠血为生，她靠烟和酒。
　　他对杨其是有印象的，那时他还在上小学，而杨其在上高中，对他来说是一个安静却又倔强的大姐姐。她长大了，却也变了，他再也找不着那个安静而倔强的女高中生杨其，现在他看见的是靠着烟酒麻醉自己的混子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