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雪暖汐

47、楚姜

　　我醒来便瞧见了楚临在看我的书，似乎香肩半露，青丝掩住了双肩，好一副活色生香的模样。
　　活色生香？
　　咦……我把脑袋里邪恶的东西尽数甩去，揽住他的脖子，“在看什么？”
　　我余光一瞥，下一刻就狠狠的抱住他手中的书，脸色绯红。
　　“你怎么一下就看到最后一页了？”
　　楚临慢吞吞的收回手，“小狐狸太笨了，总是喜欢强抢别人喜欢的东西，抢不过自己还总是受伤……”
　　我老脸一红，不敢去看他，结结巴巴的道，“那曾经是我的年少轻狂，然后，然后就是消磨时间罢了。”
　　楚临倒没有真的深问下去，这是我却好奇了，“你总的看了几本？”
　　“只剩最底下那本未曾拿出，我倒是想看看。”
　　那本不行！
　　我在心中呐喊，但是面上却脸色不改，“压的太久了，我都忘记写过什么了。”
　　“嗯。”楚临声音软软的，不知是什么缘故，让我非常受用，“既然如此，就再睡一会儿吧。”
　　我明明才刚醒！
　　但是……
　　但是为了不让他看那本书我决定还是睡吧，怎么说呢，一上榻睡意便沉沉的，我抱着他几乎这个人都倾在了他的身上。
　　“我其实好怕……”怕我这一睡就再也起不来了，“不过幸好有你在。”我更加紧紧贴住了楚临，永远都不要再走了，永远都不要。
　　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我一觉醒来却发现楚临正背着我，步步向下面走去。
　　故慈庵前有六十八道石梯，上完石梯方可看见故慈庵，故慈庵归皇家，一般都是皇室中人来。但其实我在庵中三年，瞧见的皇室人不过尔尔，想来也只是挂着个名头罢了。
　　不过走下去也着实累人，我凑在楚临颈边低低的笑了，“我本来就懒，如今在你跟前愈发的不想动弹了。”
　　楚临状似端思了一番，复而抿唇轻笑，眉目都十分惬意，“那便背一辈子好了。”
　　“好呀。”
　　一背呀就一辈子好了。
　　这年的冬天来的着实早，我懒懒的不喜欢动，肚子里的宝宝也只偶尔一动，乖得很。
　　最近楚临忙，不似从前那般时常来看我，我亦有我的心思。巧珠自然是十分不愿意我这样的，但是我心意已决，不容人改变。
　　她小心翼翼的递给我一个小木盒，而后忧心忡忡的道，“娘娘还是不要这样了，身子会受不住的！”
　　我摇摇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粒药丸，“我希望他这几日就降生，七个月了，已经可以了。”
　　“娘娘……”巧珠巴巴的要哭出来的模样，我捏捏她的脸，“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是个女儿，就叫楚姜。好不好听啊？巧珠……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可是若是个女儿，会不会那些人就不会反对了。”
　　巧珠爱哭，她咬咬唇冲我摇摇头，“若是个小公主，巧珠便好生照顾以后快快乐乐的嫁个好人家。若是个小皇子，巧珠便替娘娘好好看看，看着他长大成人 。”
　　我轻点她掌心，“好。”
　　这个药药效温和，但是我实在怕疼，从早到晚，疼痛一阵一阵的，让我几乎要承受不住。
　　“疼！”
　　我忍不住咬唇痛呼，我没想到会这般的难忍，巧珠急急的为我拿来帕子，急得轻轻啜泣，“娘娘，您别咬自己啊，咬帕子啊，咬帕子就不疼了。”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昏昏沉沉之间我看不清任何东西，只一阵阵的疼痛提醒我我尚在人世。我好像哭，我好像找母后，告诉她我好疼，可是做不到了，这辈子都做不到了。
　　恍惚间我像是濒死的鱼回到了水中，我抓紧了他的手，“楚临……我疼……”
　　我好疼啊。
　　我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清脆亮丽，我终于无力的垂下手，却有一个人护住了我。
　　我知道他是谁，我看他是模糊的身影，却笑得正酣，“我们的孩子，你看看他。”
　　我沉沉的睡了，这一觉睡得安稳，都不想起来了。
　　师傅的药一直如他的性子一般，温和随性，我醒来时瞧见他抱着一小团团子，脸色说不出的温柔。
　　“醒了。”他看我，我借力坐起身来，我接过他，“是个儿子？”
　　“嗯。”
　　我轻轻点点他的脸颊，他已经张开了许多，脸颊粉嫩，我忍不住亲亲他的脸，“真可爱。”
　　我逗弄得毫不知疲，楚临却一言不发，我轻笑一声，“怎么？生气了？”
　　他没有回我，良久我才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他的名字，就叫楚姜吧。”
　　我一愣，“楚姜……为什么……”
　　楚临挥手让人把姜儿带出去，我不敢看他，“我想再看看他。”
　　“阿慕……”他似乎十分疲惫，“你还是想走，他才七个月。”
　　“我不想让他在下个月出生，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我用力的抓着手掌，忽而抬眼望他，“我后悔了。”我轻轻的笑了起来，“我很后悔当初遇见你，从第一次遇见开始，我现在后悔了。你说如果没有遇见你，没有这么多事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爱的人都不会死。只是不遇见你我就能好好的过完我的二十年！
　　但是现在我后悔了，我舍不得离开，我的孩子，我的……你。”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却忍不住咬紧双唇，直直的盯着他。
　　楚临眼色不明，伸出手摸摸我的嘴巴，“别咬，疼自己一些。”他拿出药膏来为我擦拭，冰冰凉凉的入了心底，他总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进了我的心中成了参天大树，自此，强拔连心。
　　这安神的香味我甚是喜欢，我与楚临闹了别扭，他不肯低头，我不愿意服软。巧珠见了十分为我着急，我却始终懒懒的躺在殿中，闲暇时也只逗弄着姜儿。
　　过几日就是姜儿满月的日子，想想我也和楚临别扭了一个月了，我想了想还是低低的叫了一声。我对着少玖还是觉得内疚，招招手让她过来，端着那碟粉嫩的糕点。
　　“吃吧，这一次不会了。”我浅浅笑答，拿起那糕点来，“这药效浅得很，但也总是补身体的。我师傅别的不说，但他的药啊药性温和，都说药有三分毒。我尚且掌握不了药性深浅，我知普天之下，也只有师傅一人可以控制的如此，也只有他一人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了。”
　　少玖低下头，久久才答，“少玖不知。”
　　“有什么不知道的，反正我也厌恶了，这东西太甜，吃多了总是腻得慌。你去对陛下说，我不吃了。”我将手中的粉糕一下放回碟中，“那次之事是我之错，但是我只想问你一句，那糕点有药，你知道吗？”
　　少玖一下便跪在我身前，不言不语，我知道了，终于知道了。
　　“娘娘。”少玖突然开口，目光恳切的看着我，“等少玖醒来去向主上请罪之时，主上虽有责罚但是尚且不会难熬。可让少玖内疚之事并非如此，而是知道放娘娘离开会让主上伤心，但依旧那么做了。
　　那一日少玖亲眼瞧见了主上一夜酩酊大醉，少玖曾问白拾，是不是这样做错了，可是没有人回答。少玖如今只想问问娘娘，如此，可是做错了？陛下这样做，可是错了？”
　　错了吗？
　　我紧紧捏紧手掌，“并非是错，但是将我埋在鼓里，我终究会怨。”
　　原来我那时所以为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我看到的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