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雪暖汐

4、当年

　　我十八岁生辰是要大赦天下的人，所以也算隆重，也向各国派发了请柬。原本以为没什么人来的，毕竟当年我的事众所周知，可是没想到也有人收下了，而且回了谏言。
　　“公主，来人有秦国七皇子，魏国摄政王和梁王，还有……楚国太子殿下。”巧珠拿着册子，一字一句的念道。
　　我执笔的手没有任何停顿，只回了句知道了，许久没有练字了，要来的宾客，父皇昨日就与我说过了。
　　他还说，“那些人不日便会来到京城。”我知道他的意思，也只低低的回了句知道了。
　　或许这正是父皇的用意，我不清楚，我静静的等着那些所谓的故人来到。我最欣喜的是小童也会来，我们许久未曾见面，也不知道他长得多高了，我这个师姐委实当的不合格。
　　“这几日便不要出宫了。”我对巧珠叮嘱道，魏连亦的皮外伤好得快，我出宫容易被人寻到错处，而且古群风不知道有没有派人跟踪我，若是被他发现魏连亦的存在可就危险了。
　　“是。”巧珠一向唯我马首是瞻，这几日我的确是出宫出的勤了，他们比我预想中来的要快，不过三日，便已经来了七八。也许是要冰释前嫌，也许…我想不到了，宫外的人说魏国摄政王求见。
　　求见？我可不觉得我和古群风还有什么可以聊，只不过这点面子还得给的，看了一下自己，还算工整，不会失了脸面。
　　“你出来见我了。”古群风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不明所以，只得笑着答，“摄政王哪里话，来者是客，我怎会拒客。”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说的客套的话，他回了这么一句，我很想笑，可是无论如何勾不起一丝唇角的弧度。
　　以前是哪样的呢？
　　“摄政王说笑了。”我不紧不慢的说道，说实话我其实当初怨过他，可是三年，我怨也怨了。我们谈不上什么苦大仇深，只不过要对他和颜悦色，我还做不到。
　　他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顿了顿，忽而说道，“楚临也来了，你……”
　　“没有！”我突然开口，只是一下便知失了言，也就没有开口说话，扭扭捏捏，着实不像我。
　　古群风睨了我一眼，继而又说，“姜皇这次为你办这个宴，来的大都是青年才俊。按本王猜测，一来是为你正名，二来……则是为你挑夫选婿。”
　　这个我想过，但是他如今说出来却是什么意思，“我这个年纪，自是要挑一个心意相通的夫君。”这话我不曾作假，我没有几个三年可以任意蹉跎了，我有时候也想找一个可以疼我宠我的夫君，我会好好爱他，即使不爱，也能互相依偎度过一生。
　　爱不爱的，不重要了；如若遇到合适的，那就够了。
　　“你当真愿意。”
　　我轻笑一声，“自然是愿意的。”
　　他似乎是生气了，看着我的眼睛里隐隐有着丝丝怒意，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抿了抿唇，再无话语。
　　古群风习惯了无声的发怒，只是他想起我不是他的属下，沉默了一会从袖中拿出一个长方木盒。上面的做工精致细腻，他递给我，我久久没有伸手去接。
　　他也不觉尴尬，说道，“生辰礼物，你拿出来看看喜不喜欢。”
　　话已至此，我拿出来里面的东西，是一柄扇子。上面几株墨竹，题了字。
　　世有仙谣，落慕而至。
　　这是他的字，我有些哑然，顿时不知道该如何了。
　　“我晓得你怕热。”他淡淡说道，我心中叹了口气，叫人拿下去收好。
　　他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而后他说，“送送我吧。”话语里竟有一丝疲乏之意，明明不过而立之年……
　　“好。”我没有拒绝，不论是为主之道，还是仅剩的当年情谊。
　　他是熟悉宫里的，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我也不算送他，我们并起而行。他却没有回寝殿，却到了御花园中，我原是不明白他来做什么，这是突然听到一声阿慕，我下意识应了声。
　　“阿慕……”那人叹息一声，那人是楚临，我见第一眼就觉得满心欢喜的人。
　　我尤其喜欢他白衣模样，像个仙人，只是现在我却只有额首说，“太子殿下安好。”
　　我看着他，前尘往事就像倒影般在我脑海里浮现，我许久没有见到他，但是他的一颦一笑却烙印在我心底。他其实不爱笑的，因为他一笑仿佛百花齐放，可能他也是知道自己是个祸水，所以经常抿着唇。我那是觉得他不笑可真是可惜，我从没见过我这样喜欢的人，我喜欢他，这是当初我唯一想做的事。
　　楚临微微蹙了蹙眉，古群风却一把将我揽至怀中，这下我不明白他做什么就枉费这几年的思过了，不过他没抱得紧，我一下便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古群风也可能知道自己做的鲁莽，我却不想再做他们相对的物品，“我先走了。”我知道我走得匆忙，对楚临，我从来不由心的想要靠近他。
　　这是犯傻，我对自己这样说。
　　他们并没有阻止我，我匆匆回到衔宁殿，让巧珠关上门说我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了。
　　我将身子全部蜷缩在被子里，眼睛涩涩的，却哭不出来。我以为，我以为能无所顾忌见以前那些我爱过也珍惜过的人，只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他是第一个喜欢的人，我曾想在我最美的年华嫁给他，为他披上嫁衣，为他生儿育女。
　　可是以前我从来不想他是否喜欢我，我这些年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喜欢他。
　　我还记得师傅跟我说过，若是把一个人放在心底，便要好好珍重，半点都看不得他受委屈。我原是把他放在心里好好珍惜的，如今，却只能埋藏心底，让厚厚的心灰掩埋。
　　我想他也许是喜欢过我吧，只是，也只限于喜欢而已。
　　我也终不能再嫁给他，父皇既要为我选婿，我便也如了他的意，我不小的，如果能有一个将我放在心上好好珍重的人，不管是谁，我都嫁。
　　“楚临……”我细细道着我曾心心念念的名字，眼前尽是我凑在他身侧的画面，他也曾对我温柔以待。
　　我说，“你这一辈子最想做什么？”
　　他答，“做掌权者，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包括你，阿慕。”
　　“那如果你保护不了我呢？”我不懂，我瞧着父皇一天到晚跟母后说当皇帝是多累，轻轻松松不好吗？
　　他笑了，眼中似有星光漫漫，“那我便去追寻你。”
　　“不好！”我一下反驳了他，楚临拧眉，“这样不好吗？”
　　我肯定的点点头，“肯定是不好的！”我想起来我身体不好，“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可怎么办！我可不想你为我殉情！”我笑嘻嘻的在他眼前晃悠，说的一板一眼，正正经经的。
　　“那你要我如何呢？”这是他笑得最温柔也最好看的一次，我想了想，掰掰手指算了算，而后心满意足的答，“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啊，你便给我好好活着。每年清明给我带一碗果酒，三个包子，哦对了！还有我最喜欢的米糕。”我还想到我们的孩子了呢，我稍稍脸颊红了些，“倘若我们还有孩子，你且带过来我瞧瞧，以免他忘了他娘亲是什么模样。”
　　我将我们的未来一并算好了，可是世事无常。他那时只笑了笑，“你想得美！”
　　我很高兴，以为我能和他天长地久。可是他也没有答应啊，那时候的我，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