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泣露忆浮生》思姩

7、分寸

　　因为天帝大婚的盛事，润玉许了天界三日公休。次日清晨，一众神仙还在酣睡时，他已经带人在省经阁进行着声势浩大的彻查工作。只因大婚之时，鎏英的女儿卿天被人引诱到省经阁打伤取血。
　　灭灵一族的骨血可以造出令上神魂飞魄散的箭簇，这是六界皆知的事情。出现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想横生事端向来防不胜防。
　　据卿天的描述，那盗血的狂徒乔装成了昆仑小十三凌楚，也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将她一路引到省经阁。卿天意识清醒之际曾与那人奋力一搏，探过对方的虚实。此人虽然灵力修为极差，但是用了一颗血红的珠子将她打伤。
　　旭凤看过卿天身上的伤后面露难色，道是灵火珠的灼伤。这世间，灵火珠只有两串。一串本在他母亲荼姚那里，后来被他埋在了魔界；另一串自彦佑手中收回后便留在了先帝宫中。
　　所以事发之后，旭凤便请命去先帝及先天后宫中搜寻。而另一边，天帝也带着人在事发地省经阁多方勘察。
　　细细对照过后，天帝发现自己从生母那里得到的禁书全数被盗，多本原被束之高阁记有大煞逆休之术的书籍也丢失不少。
　　先前昆仑一事已经让润玉心生疑窦，此番卿天再次被伤让他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他听到灵火珠的时候，心里的疑影更深了几分。
　　经过一夜地毯式查找，旭凤急匆匆来到省经阁禀明情况。“兄长，我已仔细查过父帝和母神寝宫的边边角角，留在天界的灵火珠不见了。”
　　润玉叹口气，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省经阁里也丢了许广增修为的禁书。”
　　“盗取灵火珠、灭灵骨血和天界禁书，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旭凤语意沉沉，越发觉得事情背后暗流涌动。
　　“你觉不觉得···”润玉眉头紧皱，“想必你对梼杌惊扰昆仑一事有所耳闻。我总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幕后黑手定然图谋甚重。以防万一，我打算将上古遗留下来的凶兽梼杌、混沌和饕餮全部处以灰飞烟灭之刑。”
　　旭凤俯首，“兄长所言极是。凶兽存于世间几十万年，屡次为祸六界，不除不足以安民心。”
　　“现下尚不知晓歹人意欲为何，但锦觅已有身孕，你们待在凡间也不太安全。还是搬来栖梧宫吧，有天兵把守，必然安稳些。”润玉一字一句说道，面上且看不出什么表情。
　　旭凤思虑片刻，微笑着回答：“如此也好，多谢兄长关怀。”
　　邝露端着茶水进来，虽然听到了润玉邀锦觅一家重回天界的话，她也并未太过在意。真正深爱一个人，能默默守望着她也是好的。这种心情，邝露比任何人更明白。
　　润玉有些惊讶，接过茶杯道：“这种事让寒光做就好了，你无须再亲力亲为。”
　　邝露笑得很甜，颇有些女儿家的娇俏。“天界立法早已修订完毕，如今上元仙子一职已然是个闲差。长日无聊，邝露想找点事做，还请陛下不要打击臣子上进的热情。”
　　旭凤瞧着天帝夫妇一派静好，心中也宽慰了许多。当年兄弟反目大打出手，虽然最后一笑泯恩仇，但在彼此的心里都留了一份愧疚。如今，自己和锦觅夫妻恩爱，儿女绕膝。他当然也希望润玉能够找到可以托付情衷的人。
　　“兄长，我还有个请求。”旭凤接着道。
　　“你说。”
　　“昔日锦觅为了救我，用自己的双眼辨色之能同大伯换了玄穹之光，从此不辨五色。我昨夜在母神宫中找到了翳珀，想着可以帮助锦觅恢复辨色之能。不知兄长是否可将翳珀赐予我。”
　　“自然可以。紫芳云宫的东西，你需要什么尽管拿，不用与我报备。”
　　旭凤得了翳珀便急不可耐地出了省经阁，直奔姻缘府。
　　润玉瞥一眼埋头看书的邝露，“我方才提出让旭凤一家回栖梧宫，你可有什么意见？”
　　她似乎看得极为入迷，头也不抬只道：“陛下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问过我的意见，邝露知道分寸。”
　　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扰，什么分寸？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润玉立时来到邝露身前，夺过她正看的书，一本正经地问：“你知道什么分寸？”
　　邝露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得目瞪口呆，连忙站起来赔礼。“我···陛下···”
　　“我既然下决定娶了你，便不会对她人再存什么非分之想，这个你放心。”
　　邝露更慌了，就像小孩子被发现偷吃糖果一样窘迫，左思右想也不知作何回答。本来说好什么都不求的，现在倒像是自己强迫陛下回心转意。
　　润玉见她张惶的表情立刻和缓了语气，“回望这几千年来，除了魇兽，你是陪伴我最久的人。这份情谊，我深以为贵。”他右手抚上她的肩头，“邝露，谢谢你一直都这么坚定地站在我身后。”
　　“陛下。”邝露眼眶盈满热泪，强忍着汹涌的情绪。
　　“以前，我只把你当成是得力的属下，太多时候没有顾忌过你的感受。从今以后，我想像朋友一样平等地对待你。你我面前，没有君臣之分，可好？”
　　“好。”她答应着笑靥如花，眼角陡然划过一抹泪痕。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手，又触电般下意识地缩回。
　　润玉点点头，继续道：“旭凤一家和乐融融，她已非我所能企图。上神之路漫漫，同去同归之人如今只余你我。以后的路，我们也一起走下去吧。”
　　五千多年战战兢兢、孤军奋战的日子里，他也奢望过能有一个人陪伴自己，温暖自己。记忆中，锦觅是第一个给予他温暖的人，在那场不期而至的相遇里驱散了曾席卷他的所有黑暗。但是真的回过头去，遥望身后的一片狼藉，除了锦觅带来的片刻欢笑，更多是一个清丽无言的身影。
　　邝露和他自己一样，爱得卑微，甚至连自尊都抛弃了也舍不得丢掉一颗心。可难得的是，在他变得冷酷自私、不择手段之时，邝露却没有。她身上有股别样的自持和坚韧，令他羡慕也令他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