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较量》汤姆大肚皮

5、第三章(1)

　　夜晚的蝉声不那么刺耳的时候，秋意也渐渐浓了。
　　不期而来的北风卷走了小松的叶子。不少叶子卡在四叶草的梨花木牌和树干缝隙中。赖子贤拖着个大扫帚和黑色垃圾袋，与一位遛狗的大婶聊起了天气。
　　稀疏的枝干暴露了麻雀活蹦乱跳的身影。赖子贤抬头望了望天，有些苦恼。夏天是嗜甜的季节，生意到了秋天便开始变得艰难。也许应该在店里举办关于秋天的活动，吸引更多的人来四叶草小坐。

　　周晴天隔老远见店长扛着一大袋树叶回来了，凑上前接过扫帚畚斗，脸上笑嘻嘻：“话说店长，最近忙不忙呀。”
　　“小姑娘心情不错，有什么好事发生了？”赖子贤不买她的账，直截了当，“忙不忙你不都看得见嘛，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既然店长开门见山，周晴天也就不拐弯抹角 :“就是想隔两天定制一个特别的蛋糕。”

　　颜立言近来与叶茗合作了一部电影，定档中秋小连假。为了回馈粉丝们的喜爱，官方宣布将在这座城市的文化中心演艺厅举办一场叶茗与颜立言的小型粉丝见面会。粉丝可以近距离接触偶像，一次还见两位。如此难得的机会，身为cp粉的周、林二人绝对不会错。
　　开票前一周，俩姑娘天天转发锦鲤、神仙该求的不该求得的胡乱问候一通，提前探索寝室楼层最佳wifi信号点。终于在抢票当天凭借寝室姐妹们的六部手机与多年练就的手速，将见面会门票拿下。
　　眼看着中秋节临近，心情自是好得不得了。

　　“没问题，你有想好要做什么样的蛋糕吗？”
　　“店长可以在蛋糕上画图吗？”
　　周晴天从手机里翻出两张珍藏已久的图片，是粉丝间流传甚广的颜叶cp简笔画情侣头像。颜立言眉头微蹙神情严肃，背景上还缀着几株四叶草；叶茗则笑容烂漫，周围开满了小粉花。花取颜立言“颜”的意象，而四叶草则指的是叶茗。
　　图案有一点复杂，但对赖子贤而言并非难事。“你把图片发给我吧，我尽量还原。”
　　“哇，店长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周晴天嘴里跟抹了蜜似的。
　　“这个蛋糕是要分两份做，还是做一个？见面会是有两个明星吧？”赖子贤问道。
　　“两个人放一起就行了。这个蛋糕是给小可爱的。立言哥哥不爱吃甜食，但小可爱最喜欢甜食啦。我绝不能输给我的情敌们！”周晴天眼神亮晶晶的，因激动而变得滔滔不绝。
　　原来他不爱吃甜食啊。赖子贤胸腔中的跳动，不知不觉更为强烈。
　　“哥哥的蛋糕果然不能和外婆相比呢。”他还记得，前不久梦境里的颜立言，语调中带着几分嘲弄与不屑。
　　长大之后不喜欢甜食了，所以不会想起小松桥边的蛋糕店吗……但很快，他便从晃神中恢复，提醒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毕竟是充满小姑娘心意的蛋糕，不能将自己奇怪的情感混进去。
　　说起来，关于秋天的活动，就做个中秋限定的甜品吧。

　　在姑娘们的期待中，日子一天天近了。
　　文化中心演艺大厅。
　　互动环节，粉丝们的尖叫声一浪盖过一浪，让颜立言有点头疼。
　　“立言哥哥！！！！！！！！！看——我啊啊啊！！！！”
　　高频率震动的声波中，突兀地爆发出一句来自地底的灵魂呐喊。场面一时间安静了几秒，但很快就被那兄弟气息衰竭后颤抖的尾音打破，发出哄笑。
　　叶茗注意到了粉丝间的骚动，打趣道：“你们的立言哥哥男女通吃啊。”
　　颜立言向台前走了几步，笑道：“刚才的要求，没问题哦。喊我的兄弟在哪？到前面来，我仔细看看。”
　　“仔细看是要怎样啦，别吓到人家嘛，颜哥。”叶茗凑到颜立言跟前，自然地勾住他的肩。
　　颜立言寻着声音偏过头，鼻尖几乎蹭上叶茗的脸。唇角勾起。一侧散下的刘海遮挡了部分视线，使得两人的距离有些暧昧：“仔细看就是这样看啊。”
　　“嘿嘿。颜哥的眼睛睫毛好长，真好看。我也想和颜哥一样帅气呀。”叶茗顺势对颜立言泛起花痴，对着他的俊脸猛瞧，拿着话筒的手得寸进尺地拍了拍他胸前的衣服，故意压低了声音乐呵呵傻笑，“唔，大家快听！这就是咱们颜哥胸肌的声音。这就是男子汉气概吧，小叶真羡慕~”
　　“叶茗小痴汉出现了哈哈哈。”
　　“啊啊啊啊！组团按头啊啊啊！”
　　“亲一个，亲一个！立言哥哥快啊啊！”
　　平日舞台合作，总是他由负责装傻，颜立言来吐槽。可如今台下的粉丝炸了锅，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场面，颜立言却抓着他，迟迟没有反应。
　　叶茗悄悄冲着颜立言使眼色，却瞥见后者面部僵硬，全然没有注意到他。手臂一紧，叶茗顺着颜立言的力道怔怔地向后退了一步。脚底传来奇怪的触感，像是踩扁了一颗板栗。正觉奇怪，却见颜立言突然回了魂，轻笑着解了围：“羡慕什么，你也很有男子汉气概啊。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舞台下呼声一片。趁着灯光转暗的空档，叶茗只听得颜立言隔开话筒在他耳边道：“你脚底下有只小蟑螂，感觉怎么样？”
　　“……大概已经扁了。”
　　“男子汉！”一旁的颜立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颜立言！你知不知道！我看你杵在台上，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真是的，蟑螂还没有你人大。”与粉丝们做最后的道别，刚钻进幕布后，经纪人夏林就跟了上来。
　　“老夏！都秋天了，为什么那种地方会有蟑螂！你说，是不是你引过来的？”颜立言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喋喋不休地抱怨。
　　“我真要有那种本事，就叫上一窝跟你同床共枕。”夏林恶狠狠道，“这种东西哪里没有？你家壁橱之类的地方也总有一两个吧？”
　　颜立言斩钉截铁地否认：“绝对不可能。我家的壁橱是圣洁不可侵犯之地！橱柜前还用我前几天从庙里求来的神符封好了。说到底房门与地板的缝隙我已经用喷满了杀虫剂的布条封上了，那种沾满了细菌的污秽之物怎么可能会入侵！我决不允许……”
　　“是是是，快别说了！”夏林恨不得拿布条把他的嘴封上，随即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怒道，“所以你前几天从车后座上突然消失是跑进路边的庙里求符了？？我告诉过你不许乱走！”
　　“是啊，老夏，你在说什么？”颜立言自觉说漏了嘴，只好表演瞬间失忆。
　　夏林无奈地叹了口气。

　　颜立言的家夏林进去过一次。那噩梦般的一天他甚至不愿回想。
　　在摄影开拍前一个小时，颜立言仍没有现身。公司艺人一向礼貌守时的好风评，绝不能因为他的管理不当而毁了形象。可电话打了好几通，对方连个反应也没有。绝望之下，托公司找来他家住址，敲开颜立言的家门。
　　大门没有上锁。一进门，鞋柜上站着一位笑容狂野、小麦色肌肤，肌肉线条硬朗如钢的猛男手办。墙面上贴着“小弟欢迎回来”的字样。客厅中央姿态各异的等身抱枕堆积成山，清一色的肌肉兄贵稳如泰山。每个抱枕都标有各自的编号。茶几上有一个铁盒，铁盒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印有抱枕编号的木牌。书架上成套的漫画自不必说，硬汉、肌肉的碟片塞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夏林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另一个地狱般的国度。自己公司打造出来的少女理想男友艺人，私生活竟是个变态肌肉控？如果可以在宅男中做选择，他宁可颜立言去喜欢一群面容姣好、身姿丰盈的美少女，至少不会如此辣眼睛。
　　他强忍住眼睛的剧痛，在屋内扫视一圈仍是见不到颜立言的身影。又发现一旁的布帘上挂了一块木牌，写着四号。
　　小心翼翼地掀开布帘，隐藏其后的是一个小隔间。房门上贴了一张泛黄发皱的封条，上面绘着的符号，仿佛是某种神秘仪式的现场。但见识了外头的肌肉地狱，区区诡异封条丝毫算不上障碍。夏林果断推开了房间的门。
　　液晶荧幕上停留在攻略成功的画面，代表玩家的主人公依偎在肌肉男坚实的胸膛里，说出台词“哥哥，我喜欢你。”一旁的颜立言将头埋进四号兄贵抱枕上呼呼大睡，手边还散落着一本游戏攻略：
　　《我的哥哥是纯良肌肉男》——我与哥哥的侵略争夺战。

　　夏林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恨不得自己瞎了眼睛。艰难地扶住墙面，只听咔哒一声，地上的颜立言如同丧尸般撑开布满血丝的眼睛，飘到他面前：“你对我的哥哥们有什么想法吗？”
　　机械地扭过头，这才发觉原来墙上贴满了海报。此刻他的手扶着的那块墙面，是其中一个大哥的隐秘部位。夏林吓得赶忙抽回手，整条手臂跟起了疹子似的瘙痒，甚至想要剁掉。
　　“有想法才有鬼吧！老子要喜欢也是青春活泼的少女啊！”夏林对这些壮硕的身躯委实不敢产生兴趣，默默地给颜立言在变态肌肉控之外、又贴上了兄控的标签。
　　“呵，少女？”颜立言说这话时，将手上的四号兄贵转了个身正对着夏林，骄傲道，“当然是哥哥们更加性感也更有安全感吧！哥哥们的肌肉是这个世界的财富。”
　　四号兄贵仅穿着一条平角裤，肱二头肌如小山般鼓起，火辣辣的视线穿透夏林的双眼，不知该如何闪避。
　　他发誓下次若是再让他找到这儿来，他才不管艺人的脸有多重要，先揍一顿解气。结果这回他自己不知怎的从蟑螂扯到了壁橱，让颜立言有机会又是一顿发挥。求符的事暂且不计较，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先阻止自己去想象所谓神圣之地事实上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嘿嘿，立言哥就怕这些小东西。真可爱。”叶茗自然不知夏林的心思，见两人不说话，便自己找话说。
　　可不是吗，他怕这些小东西，喜欢的可是大东西。夏林推了推眼镜，暗自骂道。
　　“抱歉。”颜立言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叶茗有点洁癖，本着职业精神愣是撑到了结束换了双鞋。
　　“没事。怕虫的颜哥也很帅气，所以我原谅你了。”叶茗又露出了他干净的笑脸。三分稚气三分爽朗，如一团棉花落在心坎上。
　　“看到叶茗，再疲惫也有精神。”后台的工作人员对着叶茗的脸发出满足的叹息。颜立言的眼神却没有在他脸上多做停留，对工作人员道了声辛苦便进了休息室。

　　“小祖宗，算我求你了，别再让我受刺激了好不好？”夏林的脸几乎拧成了一条苦瓜。
　　一入休息室，颜立言放松了不少，声音软了八分，对夏林的叮咛不以为然：“好啦好啦，都已经过去了。你瞧你易怒，胃病又犯了吧？”
　　“你以为是谁害的？别跟我撒娇！再吃你这套，我就是狗！回家对着你的兄弟们撒娇去吧！”夏林冷笑道。
　　“好狗，别那么凶巴巴的嘛。站起来转两圈，这个就给你。”颜立言从背包里翻出了一瓶胃药。
　　“‘嘛’？你还敢‘嘛’？我提醒你多少遍了！一句话不要重复两遍、句尾不要加‘嘛’。讲话不能拖泥带水，要干脆利落。你要时刻保持形象的意识。你是谁？霸道总裁冰山美人颜立言。为了打造你的形象，你以为公司花了多少心血？”
　　夏林毫不客气地将药从他手中夺下，喝口水缓过气来接着数落。但当他瞧见颜立言果真应他的话露出了“所以是多少呢”的表情，满肚子的话语硬是卡在了嘴边。
　　颜立言欣赏了一会经纪人满脸欲吐，七窍生烟的表情，终于良心发现，安慰道：“不必担心。出道两年多，我哪时候崩过？进公司的时候我已经想清楚了，你我是契约者的关系。我从公司那拿钱，公司从粉丝那获取利益，那么就有义务活成粉丝们所希望的样子。这是我的工作，我是专业的艺人。”
　　不等夏林感到欣慰，颜立言立刻又补充道，“但说实在的，我对肌肉和兄长的热爱，是在正常的范畴之内，你实在不必担心。就算是形象与先前有出入，只要有这张脸，怎么样都行吧？喵呜。”
　　末了，还捏起嗓子，学着叶茗在见面会上惩罚游戏里害羞的模样，抱着沙发靠枕，比了个猫爪的手势。
　　颜立言的后半段话和做作的表演听得夏林胃里一阵绞痛，一把拍掉他的猫爪：“得了吧，人家那叫小奶猫，你这是吃撑了的大橘吧。但这大橘也比你的猛男来得正常！”

　　颜立言正打算再贫几句，门外响起敲门声，叶茗隔着门板唤他。开了门，叶茗手里捧着个蛋糕。
　　“颜哥，刚才忍不住去看了一眼粉丝礼物。你瞧这个蛋糕，上面画了我们两个人，却是分在了我这边，就拿来给你看看。”
　　“蛋糕”一词成功点亮了他原本收敛好的表情，“能吃吗？”
　　夏林抬手拦住了他：“唉，颜立言。你不喜欢吃甜食。你最喜欢带有涩味的食物。这么多回，怎么总是记不住？”他又想起刚才的见面会上，快速二选一问答环节，那个挑事的主持不按台本上的问题走，问他慕斯还是提拉米苏，这货居然回答两个都要。
　　叶茗笑道：“夏哥，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让颜哥放纵一下也没关系的吧 ？”
　　颜立言才不管经纪人同不同意，拿起小刀不犹豫地切了下去。
　　“啊，颜哥等等……”叶茗猛然想起自己的经纪人嘱咐他，要发一条感谢粉丝礼物的微博。刚才光顾着给颜立言看这蛋糕，竟是忘记拍照。
　　饥饿的时候哪里会管自己的食物长得好不好看？颜立言随手一刀，把画了自己那半边脸歪斜着切掉了。经叶茗提醒，方才匆匆瞟了一眼那上面的图案。
　　虽然用各色果酱奶油，描画得比较抽象，但二人的标志性特征皆是展现出来。叶茗乖巧温暖，繁花灿烂。颜立言意外地咧着牙，脸上添了朵红晕，有所不同但并不违和。
　　“这还挺特别的吧？毕竟颜哥很少会这样笑呢。”叶茗一边拍照一边评价道。
　　颜立言的视线落在自己那半边点缀的四叶草上，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