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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躺在地上的是救了自己的那个男人,他一动不动,已经彻底昏迷过去。

      奚朝拾了些柴火,在洞内升起一簇篝火,这才看得清些。
      山洞不大,但是隐秘性极好,拨开灌木丛后才有些微的光从洞口透进来,河流在附近潺潺地唱着歌。
      似乎有人曾在洞内逗留过,留下熄灭的火堆和破损的旧物品。奚朝从废物堆里翻出几块破布,还有一个坏得只剩一半的水壶。

      奚朝费了极大的力气,把男人翻过身去,褪去上衣。那脊背上的形状可怖伤口令奚朝触目惊心。那是一排长长的爪痕,透过衣服渗出血的那一道伤是最深的,几乎见骨,伤口周围的皮肤高高鼓起,化脓的血水还在不断往外冒;其他几道更轻的伤口外翻着,最外层的肉已经坏死。
      作为异种的髭狼,杀伤力远超普通狼类。奚朝没有自信一定能治好这个男人,也没有足够的药品,男人需要尽快被转移到城里的医院接受治疗。

      被处理过伤口,男人悠悠转醒时是第二天的傍晚。他抚着脑袋缓缓地坐起身,裸露的上身缠满了各式各样的布条。对面的少年抱着臂正点头打瞌睡,橘黄的火光照亮他的身影,洗去血污后的面容俊秀,几道细小的伤疤像褐色沙土串成的线条,粘在左颊之上,直教人想替他拭去。

      少年莫名惊醒,眼皮一张一合。
      男人的目光定在他身上许久,他才惊喜地发现男人已经清醒。
      他开心地拿过那半个的水壶,里面放着两条烤得乌黑的鱼,只剩鱼眼珠翻着白眼仿佛在控诉他的暴殄天物。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递给男人:“好不容易抓到的,烤得不太好……不过应该能吃。”
      男人接过鱼,扫视了一下地面,没有鱼骨:“你呢?”
      “你是病人,更需要进食。”
      男人递回去一条,道:“我怎么知道这鱼有没有问题。”
      少年心中不大爽快,接过来大口咬上,一阵焦味在口中漫溢……他咽下鱼肉,神色复杂:“看吧,没问题。”
      男人看也没看他,咬下了第一口。

      鱼不大,对于两个饥饿的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奚朝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站起来想再去捕一点鱼。男人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提声叫住他:“别去了,消耗的比吃的多。”
      奚朝收回抬起的步子,面色尴尬地站在原地:“我会想办法的……”
      男人动了动肩膀,身体酸痛无力,不敢靠着凹凸不平的洞壁,只坐着说:“昨天的狼肉,烤来吃。”
      “……”少年为难道:“那是异种的肉……”
      昨日,他本想将这肉块扔得远远的,心思一动,还是藏到了河里的石缝间。

      异种是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没人知道它如何诞生,又从哪里来,它就像如形随形的死亡,一步不慎就勾人将跌入它的陷阱。它的肉就是饵,在人类为了生存而食用时,也将隐患一并吞入。
      男人好笑似地觑他:“小少爷,人都快死了,还在乎那点毒素吗?”
      男人不说他也明白,山穷水尽的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靠此果腹支撑着自己。
      尽管那是被诅咒的生物……奚朝心里想着,还是动身了。

      奚朝饿极了,他眼巴巴地看着病号替他烤肉,肉块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声响,诱人的香气充盈着整个洞穴,心想日后一定要厨艺大成。
      烤好的肉串香气四溢,稍稍吹凉,就能吃顿暖身的晚餐,奚朝将之前的顾虑抛之脑后,迫不及待地要吞咽下肚。男人看他一眼,也径自吃起来。

      见男人似乎开始对他放下戒心,奚朝开口说:“我叫奚朝,来自九华城,是一个虔诚的奉新教教徒。”
      男人瞥他一眼,看他要说些什么。
      奚朝继续说:“我们教堂里的孩子们都突然患上了恶疾,看症状是支热病,但城中却没有药……听说源河森岭长着此药的原料,所以我和我的朋友们来了这里,结果却失散了。你不信的话,可以看我的包,还有我前两天采的草药呢。”

      男人吞下一块狼肉,问:“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一点红云攀上奚朝的脸颊,他说:“……我只是想说,我都这么坦陈地交代了,你可以尝试着信任我的,并不是每个九华城人对你们都有恶意。”
      男人笑了笑:“我信与不信,与你是哪个城的人没有关系。”
      奚朝奇怪道:“那你更没必要这么防备我了,我真的是个好人。”
      “……”男人沉默了。

      看来这男人也没有那么难相处,奚朝心想,坚持与人为善果然是对的:“你要是相信我,也可以跟我说说你的事,比如说为什么来这里,怎么受的伤,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男人听了,冷笑一声:“你帮不上我的。”
      好吧,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感化他,奚朝有些丧气:“好吧,起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总不好你呀你地叫。”
      男人觑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你可以叫我苍猎。”

      “……哦。”奚朝砸吧了一下嘴,觉得刚才吃的烤肉让他有些渴,想找水喝。
      他在破壶里存了些水,伸手正要去拿,却见方才神情淡漠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方向。
      “怎——”首音未落,男人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他闭上嘴巴,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洞外树影绰约。突然一阵声响,男人拨起砂石扑灭篝火,洞内顿时一片漆黑,只有月华的洒入慢慢亮起一层白光。
      洞里惨白的昏暗的微光使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身影模糊不清,但奚朝还是看清了他对自己做的无声的口型:外面有人。

      奚朝屏住了呼吸,仔细去捕捉洞外响起的声音,只有一片模糊的草声和风声。直至那草声近了,疑似对话的人声才远远地传来。为了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奚朝蹑手蹑脚地靠到了洞口。
      “……就……落脚……”
      “……找不……该死!”
      对话简短,断断续续地又被风声吹散,奚朝勉强才辨别出了这几个字。

      他退回到苍猎的身边,想听听他的看法,面上却显得很开心。
      男人神情古怪地瞥他一眼,听不出情绪:“你想去找他们。”
      奚朝蠢蠢欲动:“我想试试!他们好像有好几个人,一定能帮上我。”
      “喂,”苍猎觉得这个毫无防备的少年简直没救:“你信我一个伤员就算了,外面好几个大男人,他们要是动一点念头,你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你是不是在关心我?”奚朝的脑回路并没有对上男人的,兀自开心着。
      苍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翻过身,不再搭理:“不怕死的话,你大可以自己去。”

      看着男人固执的背影,奚朝明白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他靠近了一些对方,用着商量的语气:“他们估计会在附近过夜,为了不泄漏山洞位置和你的事,明天一早再我去找他们……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我朋友的踪迹,他们说不定知道什么呢。问过消息我就回来,你可别趁机跑开了。”
      苍猎依旧在闭目养神,奚朝自顾自地道:“总之,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一定要带着你一起出森岭。”

      见男人不再说话,奚朝摇了摇沉重头,好让自己清醒一点:“那你睡吧,我守夜……啊……”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
      毕竟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守着苍猎,片刻马虎不敢打……虽然有那么一会,他没有坚持住。
      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困,特别是刚才,这么聊了一会,意识越发沉,他抱着膝盖一靠一闭眼,直接便睡了过去。

      男人无奈地看着说要守夜的人,对方正微微张着嘴,一道晶莹的口水从唇角流下。
      铺上枯草做的枕,苍猎扶着奚朝轻轻放下,好让他能睡得安稳。
      对苍猎来说,彻夜不眠来说不是罕见的事,只是慢慢长夜,独自一人还是有些落寞。他望向洞外,月晕浸染云层,清辉为大地铺上一层霜,昆虫们也被这霜冷得声声长鸣。

      次日凌晨,睡醒一觉的奚朝出发去找昨夜的那群人。
      然而事情进展没有他想象的顺利。那群人的戒备心和男人一样重。
      对方一共五个人,每个都生得比奚朝高大,这足以对奚朝形成震慑力,更别说手中的武器正明亮地反射着光。

      正当他后悔没有听苍猎的话,第六个人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此人身材高挑,衣着华贵,胸前别一枚精致的纹章,脚上蹬着高筒靴,毫无疑问是这伙人的领头。
      他喝止手下的动作,温文尔雅地向奚朝行了个礼:“抱歉,让你受到了惊吓,他们只是比较慎重……”
      对方这般彬彬有礼,奚朝反觉得手足无措,他慌忙摆手:“不,毕竟此地凶险异常,是我唐突。”

      见奚朝手无寸铁,衣着脏破,此人倍感诧异:“你一个人在这森岭中,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都是九华人,但说无妨,能力所及范围内,我们必定尽力而为。”
      没想到这个男人神情诚恳,不似有假,奚朝悬着的心放了一半,他点点头,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忧心我失散的朋友们,却又无能为力,如果你们在林中碰到他们,希望你们哪怕能给予他们一点伤药或者食物……虽然我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个森林如此之大……但是哪怕有一点可能……”
      男人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你们是教堂的人?”
      奚朝肯定道:“是有什么线索吗?”

      他招招手,属下从物资中挑拣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布袋,递到他的手中。
      他从中掏出一块灰白相间的衣角,展示给奚朝看:“我属下在一棵树上发现的,它被绑在树枝上,我疑心有问题便取了下来……你看看是不是。”
      奚朝接过那撕扯下的布,眼睛发红,双手颤抖:“是!是我朋友的衣服!他总是穿这件衣服……”

      领头的男人告诉他,这是他们沿河而来时候发现的,如果不出意外,你的朋友应当已经回城。说罢,男人又给他送了一提腌制好的肉干,让他不必回城路上不必挨饿。
      奚朝简直要落下来泪:“真的十分感谢。我会替你们祈祷的,愿这你们一路上都不要遇上异种。”
      男人神色一动:“你碰到异种了?”
      “对的,是髭狼。我和我朋友就是因髭狼袭击而走散的……希望他们逃出了髭狼的追击。”奚朝不安地在胸口比了个手势,默默地向天祈祷。
      男人温和的眼垂了垂,眉微簇,若有所思:“真是没有想到,森岭的边缘竟也有异种的行踪,此事绝不寻常。谢谢你,这条消息很有价值,能为我们省去很多麻烦。”
      奚朝心有余悸:“……你们一定要小心。”
      男人握了握奚朝的合起的手掌,说他们常年在外,自有应对方式,示意他安心。

      他向下属们做了个手势,让他们都收拾好行李:“不过,抱歉,情况紧急,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以后有机会再见。”
      男人说罢,不再多做停留,与属下们将物资都装回马匹背上,便匆匆向北进发。
      与男人拜别,奚朝为森岭中异常活跃的异种忧心忡忡,千戈、里叶……希望你们平安无事。他握住胸前的神圣的教徽吊坠,心脏砰砰地跳动着。

      “看来你们聊得不错。”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奚朝转过头,是苍猎。
      奚朝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脚步声,幸好不是坏人,他有点后怕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男人勾起嘴角:“从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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