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道生人》陶牧

12、哥哥

　　“把带有春，花，家，红的春联都拿过来！”

　　白衣男子看了看眼前几乎皆带这四字的春联，尴尬地笑笑，不知如何是好。山鬼见他迟迟不动，自己上前挑了几副春联，递给了黄莺。

　　“如何啊？”

　　“喜庆！”黄莺点点头，一脸满意，或者可能是一脸痴笑。

　　男子看着两人的互动，脑中突然闪出一个成语：天生一对。

　　天已经黑了下来，长安道边的红灯笼点上了。黄莺抱着春联，山鬼与她并排走着。

　　“你要去哪？”山鬼转头问她，他今天照旧一身黑衣，穿的却和刚才的男子一般单薄。

　　“到了就知道了，你不冷嘛？”

　　“灵力强的人是不怕冷的。”山鬼握住黄莺的手，笑道，“你摸。”

　　他的手很暖和，敷在黄莺冻得发冷的手上，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山鬼注意到她的变化，俯身看着她，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路边的灯光昏暗，却还是掩不住那涨得通红的脸。

　　“发烧了吗？”山鬼摸了摸她的头，并无异样，又仔细盯着她，恍然大悟道：“你害羞了？”

　　黄莺点点头。

　　山鬼退后一步，打量着她，突然大笑道：“我忘了，你现在是个女孩子，不是一只鸟。”

　　黄莺将风吹散的头发别在耳后，点头如捣蒜。

　　“你的手很冷，我现在只是帮你暖手，并且你在我眼里还是当年的小鸟，不要想多了！”他拉起黄莺的手，接着走。

　　黄莺在后面静静跟着，心里早已小鹿乱撞，不知所措，脸像煮熟的虾一般。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长安道尽头，山鬼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我们是要去哪？”

　　黄莺指了指左边。山鬼拉起她的手头也不回地接着走，进了条巷子。巷子两边的院落里有光漫出，山鬼背对着黄莺，看不清他的脸。

　　黄莺在一间房门前停下来，拉住想接着朝前走的山鬼。

　　“就是这里了。”

　　“嗯。”山鬼的脸浸在黑暗里。

　　黄莺敲了敲门，过了好久脚步声传来，院子里的灯被人点亮，门缓缓打开。出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修长，气质沉静，眼中却缠着一股挥散不去的哀愁。黄莺想起上次在鬼渊时，在小猴记忆中看到的他，还是个翩翩公子，十年过去了，那个冠绝京城，引得无数人追捧的琴师，如今在这落魄小巷里孤身一人，恍惚度日。

　　“小莺，你来了。”男子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哀伤。

　　“我给你带了春联，你又忘记了！”黄莺指了指空空如也的门楣，无奈地笑了。

　　“又到年关了，已经五年了！”男子苦笑，“进来坐吧。”

　　“我该回去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黄莺将春联递给他。

　　男子也不挽留，接过春联，点点头。
　　待门关上，黄莺才发现暗处的山鬼一直静静立在那，未说一句话，自己的手还被他轻轻握着。

　　“他是谁？”山鬼的声音冷冷的。

　　“赵清明！”黄莺将手从他手里抽开，“手捂热了，都出汗了。”

　　“是那个当年要娶古兰的琴师？”山鬼的语调突然轻快起来，脸上是强掩的高兴。

　　“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我也不知道，你右手也冷吧，我给你暖暖。”山鬼蹭地一下到了转到了黄莺右边，握住了她的手。

　　黄莺看着他，见了赵清明心中带来的烦闷突然一扫而光。轻轻点点头，跟着他朝巷外走去。只是没走几步，感觉后背一阵疼，头朝地倒去。山鬼回头利落接住了她，将她护在怀里。

　　黑暗中一阵笑声传来。“哥哥，你怎么对这女孩这么好。”那人声音甜甜脆脆，嘴里充满了戏谑。

　　山鬼横抱起黄莺，不说一语，转身就走。女孩翻身挡在了他前面。

　　“哥哥，别走啊，你可是拿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没有找到那枚戒指！”山鬼看着她，脸藏怒意。

　　“你以前可是从来不说谎的。要是没有找到，你怎么会轻易放了那三千灵魂。”女孩说着便伸手去抢他怀里的黄莺，被他轻易躲开。

　　“你也想让那个人回来吧！”女孩停下来，“把戒指给我。”

　　“我没有找到，我只是恰好遇到了来找我的人！”山鬼低下头看着黄莺，脸上不经意现出温柔。

　　“好啊！”女孩的声音尖厉起来，“当初是你答应要帮我的。如今翻脸不认账了吗？”

　　“从你犯下那场杀戮开始，我已经决定不再帮你了。让开！”

　　女孩假装悻悻地走开，等山鬼擦身而过，她拔出匕首刺向他的后背，山鬼仿佛早就熟透她的套路，轻易躲开。她的刀突然转了方向，朝黄莺刺去。山鬼来不及躲闪，只能徒手挡刀。电光火石间，一把剑从中间挑开了匕首，紧接着大概聚了十分功力的一掌打在女孩胸口，她重重朝后面摔去。

　　暮谷落在地上，手中的剑闪出寒光。“是你吧？”

　　黑暗中，什么破碎的声音。女孩没有说话，翻过墙壁逃跑了。暮谷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一张破碎成两半的黑色面具。

　　暮谷冷冷走过去，将黄莺从山鬼的怀里抱了过来。“你最好离她远一点。”暮谷警惕地看着他。

　　“我也是夜飞鹊一员，怎么就不能离她近了。”山鬼笑嘻嘻地问。

　　“你身上背了那么多血债，你的过去已经找上你了。不管十年前的叛乱还是再到今天这些，都和你都脱不了关系。”暮谷绕过他，往灯火通明处走去。

　　山鬼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真是没变啊，还是老样子！”

　　黄莺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疼得厉害。昨夜明明记得要和山鬼准备回来，后面便不清楚了。布谷坐在床边，瞪着愤怨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黄莺嗖的一下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她：“我又做错什么事了吗？”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实。”布谷从后边拿出一张图纸，指着上边画着的符咒：“认识吗？”

　　黄莺点头：“上次在不语山，山鬼画给我的。”

　　“你可知什么来历？”

　　“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你不知道，我才要说。在秋岁国创立之前，曾发生过一场小规模战争。据说是由反对人类进驻此国的妖怪挑起的，而山鬼便是其中之一。战败后，不知是何原因，山鬼被关押在了乌衣巷的藏书阁中，静心思过。而他最擅长的便是研究各种邪门歪道，这符咒虽说是有聚天地灵气之用，但极邪，能吞噬周围的各种生灵，要不是你灵力低微，使它发挥得作用有限，它吞下的就不止不语山了。”

　　“但要不是这符咒，暮谷的灵魂就找不回来了。”黄莺认真地看着布谷，“你想让我离山鬼远一点吗！”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布谷卷起图纸，起身欲走。

　　“他是我的朋友，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现在的他是个好人。”黄莺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了骚话。不出所料地，布谷切了一声，撇撇嘴，走了出去。

　　外面天气晴朗，山鬼站在窗外，手里提着一袋零食，本想看黄莺怎么样了，无意中听到此话，心里突然一震，说不出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