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68、菊公馆（九）

　　萱子并非通过什么深思熟虑说出来的话。不过是忽然随意说出了口。但这话深深地刺痛了志保的心。------是啊，这孩子有他的亲身父母。就算有过那时的约定，万一说想要回去那就不得不还回去，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志保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冰冻了起来。就像真的被什么刺穿了心，心脏那里感到一阵锐利的刺痛。------不，作不到，和晋太郎分离自己作不到，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可能自己将会失去活下去的力量。这时，就像真的来到了那一刻，志保脸上褪去血色陷入了沉思，萱子见到这情景，反而慌了手脚，她急忙否定说道。
　　“不用去想那么多的呀。小松小姐不是有次子在身边嘛，而且还约得那么坚定的事。萱子只是因为看见大小姐太幸福了，不由地说出了这无心的话，绝对不会有这种事请放心吧。”
　　是啊，那能发生这种事呢。志保把萱子的话当作了救命的稻草，她拼命努力去忘却这不安的想象。但是一旦刺入心中那痛苦的感觉却怎么都难以忘怀，那以后也还会常常出现揉乱志保的心。
　　每月的忌日弟子们前来私塾聚集一起学习，从那以后一直不曾停止还在继续。在他们之间，最年长，在黑川门下也算是最前辈的杉田庄三郎，慢慢地成了他们的领导者，青江市之丞则成了辅助他的存在。大家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靖献遗言”的阅读学习花费了相当长的时日，偶尔甚至会有激烈的争论，讨论的声音一直传到主屋来。
　　“大家都很有热情呢。”有一次志保这么说，“……记得我听父亲授课时，应该只学了半年就结束了。”
　　“不，不止是遗言，”庄三郎那时露出奇怪的微笑回答，“……自从开始学习遗言，不久我突然想到了这样的事。就如您所知，此书，是选择记述了，楚时的屈平，汉时的诸葛亮，晋朝的陶潜，唐时的颜真卿，宋时的文天祥和谢枋得，处士刘因，明时的方孝孺，以上八人的辞世之词，以此明示刚强义烈之精神的书籍。而且这本书也确实存在有许多让我们振奋感动的内容，但是这终究只是远隔海外异邦之地他国的历史，外国人的遗言。当然我也不会因此想对此书的价值多说什么，拿异国的事迹用作参考有所必要也无异议。但是与此同时，不，应该比此更早，先学好我们日本的国史，更应该从我们先祖的事迹来学习，我是这么想的。”
　　庄三郎说到这里他闭上了嘴，像在压抑自己喷涌而上的激动感情，好一会将视线停留在自己的手上。在他开始说这番话之前，他露出那奇怪的微笑之意，等听到这里，志保也隐隐约约能够猜到了一些。那是在志保听父亲授课时，亡父一民曾经，------絅斎先生【注2：絅斎先生】编辑这本书，是因为时代所迫，不然的话大概会选我日本国的靖献遗言吧，这么说过，庄三郎的话让志保想起这事。现在以庄三郎为首，弟子们也一定是碰到了这个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庄三郎发出的微笑将是危险的觉醒。
　　“我们现在和遗言一起，同时也在阅读学习太平记，而且在别的时间还开始阅读神皇正统记。”庄三郎微微压低些声音这么说，“……首先是国史，必须先学好，不受异国的思想影响，未受时代的权势影响纯粹的国史，同时将我们日本国先人所传下的忠烈精神，由我们继承，应该传给子孙后代，那些纯粹的国体概念，必须先明确这些东西，但是……非常可悲的是，这个国家，本应该到了大约十岁就该知道的事，我们现在才刚开始学，而且还得关上门偷偷学习这个事，而且这扇门，在我们自己的心中也存在，连自己的心都得关上这门的一部分，……说是可悲或许更该说是可笑的事。”这么说到一半忽然，好像回想起其它的事来似地“山崎闇斎------不出仕藩国，不屈服与王侯，他这么说的话，我现在深有体会，十分羡慕。”
　　志保沉默着点头听着，没说什么话，只是，------这些人将会更加成长，她在心中嘀咕，这些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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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2：絅斎先生=浅见絅斎，江户时代的儒学者，思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