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好朋友》鱼羹亭

2、尬到尽头是放飞

　　最后还是施盛衷先反应过来，伸手示意外卖小哥让他靠近，一把拿过外卖，另一只搂着已经变成石像的余聂退后几步，脚一踢，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把外卖放在桌上，进厨房洗了手转身出来，看见余聂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样子。皱了下眉，又转身去冰箱倒了杯橙汁出来，递到余聂面前。
　　“喝点果汁吧，解下酒。”

　　余聂抬起头看着她，发丝有些凌乱，有几缕还贴在脸上，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似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膝盖上本来就紧握着的双手此时握得更紧了。仿佛刚才被欺负的人是她。
　　想开口对她说点什么，又怕忍不住哽咽起来。她也闹不清为什么会委屈，心酸难以抑制，或许是独自藏起的那些自私情绪发酵太久后的释放吧。

　　见余聂这副样子，施盛衷轻叹了一声，像是知道她此刻的纠结。把橙汁放在余聂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找了张凳子，坐到她的对面。
　　“先把它喝了，然后我们再好好谈。”

　　拿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啜着，心里一暖，可又暖得阵阵发酸。施盛衷就没有不体贴她的时候，即使是那天这样，也为她留了颜面，默默转身走开。再想想她今晚的所作所为，施盛衷认识她这样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眼眶也跟着开始发酸了，余聂深深呼吸了几下，忍住了又想夺眶而出的眼泪。她把杯子放在腿上，右手的指腹在杯子的边缘摩梭着。
　　“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以为你挣开我是要去找程晚。”
　　低低地说着，也不知道对面的人听到没。
　　“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温和平稳的语气，却藏着得体的距离感。

　　只是一句话，将余聂好不容易忍住的酸涩从心底冒起，倾灌全身，连骨头都忍不住打颤。抬起眼瞪着施盛衷，眼泪随着动作又涌出眼眶，模糊了眼睛。
　　余聂不明白重遇施盛衷的几个小时里，就变成了个神经病一样，她甚至弄不清今晚这些激烈情绪的来头。

　　施盛衷看着哭得开始打嗝的余聂，还吹出了几个鼻涕泡，有些头疼。
　　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起来走到余聂的身旁，蹲下拿过她手里喝没几口的橙汁，然后 扯过茶几上的几张抽纸，给她擦着脸，柔声地哄着。
　　“我没有怪你的。”

　　“你就有！没有...嗝...才不会...嗝...失联了八年！我找你...嗝...找了八年了!贱人！”

　　“好好好，我是贱人，都是我的错，不哭了好吗？”一边继续哄着，一边坐到旁边，抬手在余聂的背上轻轻拍着，怕她一会岔气了。

　　“不好！”余聂吸了下鼻子，抽过纸巾擤了下，砸到施盛衷身上。“你好过分！你转学不说就算了！我给你打过那么多电话，发过那么多的信息，留言了那么多，你一条都没回！”

　　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施盛衷想了一下，顿了几秒，沉下声：“那时刚转学没多久，手机就坏了，又是在外省，索性把号码也换了。对不起。”

　　“那还有Q/Q呢？！你不要跟我说你没上过网。”

　　“我一直喜欢独来独往的，这个号还是你给我申请的，上面就你一个，还有班群，转学之后，也没有再用过了。”施盛衷继续耐心的解释道。

　　“你跟程晚这么要好也没加过好友吗？”

　　施盛衷摇了摇头，“她问我要过，我没加。不是很习惯私底下还要跟别人交际。”

　　听到这儿，余聂像突然觉得有点爽。施盛衷说的是别人，不是程晚的名字。可随后又觉得闷闷的刺痛感,涌上心头。

　　“那你就没想过联系我吗？八年了，不是八天啊！如果不是我今天找上门，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了？一辈子都不想看到我。”说完后，原本收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出来。

　　“我......”施盛衷像是被人抓住了喉咙，一时失语。

　　余聂感觉到在自己背上拍着的手停下了。转头看去，见施盛衷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靠，头仰着，右手手背搭在眼睛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施盛衷把手放下来，放在腿上轻轻敲打着。没有侧过头去看余聂，就这样盯着天花板，“余聂，我当时以为，你是在找借口......不要我这个朋友了。”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这个...”后面的字还没说完，施盛衷就打断了她。

　　“先听我说完，好吗？”

　　余聂又拿过几张纸擤了下鼻涕，小声抽泣着，没有再说话。

　　“以前一直觉得，跟我这样的人相处，特累人。很多时候，连我自己都莫名其妙。我对你来 说，也就是众多朋友里的其中一个。所以，我一点都不怪你。”
　　抬手按了按眼皮，又揉了揉鼻子，接着说：“但其实，那一刻，我是有过难过和失望的。之后转学了，我就想，也许你已经忘了我这个同学了。我不知道，你还记着我，还找了我八年，真的很对不起，也很高兴，你心里还有我这个朋友。”

　　一字不漏地听完，余聂狠狠地在施盛衷手臂上拧了一把，还不忘在上面打了两转，直到施盛衷脸都皱了包子才放手。
　　气愤地甩开她的手，“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知道我一直不擅长处理这些......”

　　余聂伸手又拧了一下她的手臂，把头扭向另一边，摸了一把滑落到嘴角的泪，“你别说了！烦人！”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半晌，气氛安静得都能隐约听见外面的蝉鸣和几声鸟叫。

　　又过了好一会，余聂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不准再失联了。”

　　“好。”
　　这一声好，轻飘飘的，难得低柔。余聂的心里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似有一股清风拂过，这么多年压着的重物，霎时轻了不少。

　　但还是有些不爽，又扭扭捏捏地和施盛衷闹了会，中间还顺手吃掉了那份尴尬的外卖，喝了两大杯橙汁。
　　看着外面已经有些光亮的天，余聂打了个饱嗝，罪恶又满足地准备打道回府。

　　走到门口，拧开门把准备走出去，又想到了什么，然后又气冲冲地跑到施盛衷面前。

　　施盛衷收拾着桌上的垃圾，看着突然折返又生着气的余聂，一脸困惑地问：“怎么了？”

　　“你都没有给我联系方式！”余聂蹙眉，刚才不会一直是敷衍她，然后门一闭，又死生不复相见吧？

　　有些好笑地看着鼓着脸的余聂，就为这个又气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等一下。”
　　说完放下手上的抹布，又进厨房洗了手，走到房间里撕了一张便利贴，用笔写下一串数字，然后走出去递到余聂面前。
　　“这是我电话，你晚点有空发个信息，我把你号码存一下。”

　　余聂拿着纸条回到自己屋里，看着上面的数字。然后拿出手机把号码存上，又给施盛衷发了信息。
　　没过几秒，手机响了，看着屏幕上刚刚备注进去的名字，有些恍惚。

　　按下了接听键，递到耳边，听到施盛衷的声音在话筒那端传来，“开心了吗？”

　　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恼羞，撇着嘴，“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

　　电话那头听了没有回答，只是听见轻轻地在笑。像是不小心开了外放一样响在耳边，气音钻进耳里，麻麻痒痒的。

　　“笑个球球啊！不想跟你说话，我要睡觉了！”说完就忿忿地挂了电话，把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把被子一拉，裹住自己。

　　这一晚的焦灼急躁，好像就这样被化开了。

　　而另一边，施盛衷挂了电话，捏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失神地看着远处。过了一会，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似要把胸腔里浑浊的空气都排出去。
　　可好像没什么用，还是觉得闷闷地压着，透不过气。抬手按着太阳穴，眉头紧紧皱着。
　　她没想到会遇到余聂，连带着一些被压抑的记忆也涌上来，一幕又一幕在脑里闪现，越发地窒息。

　　既来之，则安之。这样想着，把那些沉重黑暗的秘密压回心里，又反复深呼吸了几次，终是平静了下来，决定不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