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余梦》韶墨

3、雨之声

　　这深秋时节，C城的天气骤冷，一连下了两三个星期的雨，还是那种倾盆大雨，而且每天清晨开始下，这段时间上班都浸湿了好几双鞋，最后从箱底中翻出一双适合秋天穿的鞋，本来是一阵惊喜，谁知鞋的外面已经发霉，里边爬出一只小蜘蛛，鞋内还结了网，哎，这再不天晴自己都快发霉了。
　　晚上程楠趴在写字台上用手机追着最近更新的电视剧，谁知一只、两只、三只……十来只小蚂蚁陆陆续续顺着桌边向她这个方向爬来，她赶紧用便签纸一只只消灭了，低头一看，写字台下也有不少，她心想不妙，难道书房有蚂蚁窝？于是开始到处找，后来发现电脑后面有一些掉落的梨子渣，上面聚满了蚂蚁，她顿时怒火中烧，在心里连续骂了好几十遍“程多鑫”！肯定是那臭小子在这边打游戏边吃梨子弄的。等她把书房彻底打扫一遍，蚂蚁也差不多消失了，只不过偶尔冒出一两只。不过这几天倒经常能看到书房有蚂蚁，她想了想，也许是住一楼的缘故，书房的窗户正对外面，这段时间连续大雨，蚂蚁已经没有食物，所以嗅到一点香味就从缝隙中钻进来。她觉得它们也不容易，后来再看到蚂蚁，就用便签纸的黏胶把它们粘上，从窗外弹出去。
　　突然程楠觉得有些好笑，想起自己和大学时的一个室友刘香茹一样，那时她们的寝室也在一楼，夏天的蚊子又大又毒，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那种长腿大花蚊。所以睡觉前都会清理一下蚊帐，但是这刘香茹却总是喜欢把蚊帐中的蚊子捉到后放生，说是这些蚊子找点东西吃也不容易，何必置它们于死地？程楠当时想，用大家的血来满足她刘香茹的慈悲心理，总觉得违心得狠啦……窗外的雨声已经成为这段时间再平常不过的旋律了，程楠似乎能感觉到一丝凉意，便拿起睡衣去浴室冲个澡，看看镜子中的自己，气色还是挺不错的，就是那淡淡的黑眼圈还没完全退去，看着略显憔悴的自己，久久平静的心里不免又泛起了涟漪……
　　那次的雨下得很大很大，在开发区这听课可真是挺遭罪的，找不着公交车站就算了，连出租车都不往这里来，程楠在一家杂货店门前站了很久，就看到几辆大型的渣土车从眼前“轰轰烈烈”地驶过，顺带溅起几波泥浆水。迎面吹来阵阵夹杂着尘土气息的风，让她一双手不由地交叉着往身上搓了搓，这天上午热得要命，下午就拼命地下起雷阵雨，带着伞也抵挡不住这雨势。现在才知道这次听课机会为什么给她这样的新人，一开始还很庆幸，有种自己被重视的感觉，现在私心里揣摩一下或许是大家都不愿意来这里吧。无聊时她掏出手机在那晃晃时间，只见有两个未接来电，因为听课的缘故，手机一直设置成静音，翻开看看，小心脏激动地拨乱了几根弦，还好打来没多久，她立马回拨电话：“霄阳？”
　　“小楠，你怎么没接电话？”
　　“我下午在听课，手机调成静音了。”
　　“我现在在C城，你在哪？晚上一起吃个饭。”
　　程楠听到这，心里激动得跳起了蹦极，“我在绿荫小学附近的小店门口，你能来接我吗？”
　　“好的，那你等我会……”
　　此时程楠已经忘记那阵阵凉意，用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打理了下头发，庆幸今天是穿裙子出来的，顾霄阳很少看过自己穿裙子的样子，印象中应该是没有看过，都好几月没见着了，想想就开心。
　　这样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等到他，程楠有些着急了，便来回踱步，本想打电话去问问，又怕干扰他开车，想想这地方偏僻又难找，所以到现在还没到的吧。于是耐着性子又等了一阵，看看手表，快到两个小时了，鼻子有些发痒，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时心里又着急又有些担心，于是拨通了顾霄阳的电话，那边没接，程楠心里更害怕了，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又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顾霄阳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他那么沉稳的一个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正想着，手机响了，她赶紧接电话，“喂，霄阳？是霄阳吗？”
　　“哦，小楠，你还在那里？我刚临时有事，已经赶去机场了。没顾得上给你打电话，你不要等我了，下次我再约你。”
　　程楠心里一酸，眼泪差点蹦出来了，她似乎想发火，但又不知道如何吼出来，对方有事而已，那为什么不能早点跟自己说呢？她憋了半天，终于挤出来一个“好”字。
　　晚上回到自己的小窝，鼻子酸溜溜的，眼泪也不听使唤地溢出眼眶，因为忍了太久，现在却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她深呼吸几下，又不停地用手在眼前扇着风，心里不停地埋怨自己没出息，才多大事，哭什么。心里安慰自己，顾霄阳他算什么，其实他什么也不算。
　　这一晚，程楠睡得很沉很沉，感觉头很重，就这样病了几天，既像感冒又像发烧。她照常去上班，照常不去医院，就买了盒感冒药抗着。小时候的程楠也是这样，如果生病了能挺过去则挺过去，程楠的母亲丁柳华觉得这样能增加抗体，所以很少带她去医院，若是感冒发烧就在屋里睡上一天，用被子盖严实了，等全身都淌汗后，第二天烧便自然退了。所以长大后的程楠一般把感冒发烧看作是小问题，能抗则抗。然而这次抗了半个多月，才微微见好转，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看到镜中的自己也不禁心疼起来……
　　程楠冲着淋浴，脑海中浮现当年的自己，还是觉得挺傻的，甚至有时会用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来形容自己。
　　“似梦似醒
　　如流星划过心田，一瞬间的悸动。
　　那种遥远的感觉，再次弥漫于心，
　　似曾相识，恍恍惚惚……
　　在天的那边，我曾有个家，
　　木边方窗，四角正桌，
　　靠窗写作，聆听聆听……
　　他还是她，依旧是——
　　恬淡的微笑，真挚的眼神。
　　静静地从侧面凝视，
　　悄悄地用余光感悟，
　　当眼神交汇时——
　　如流星划过心田，一瞬间地悸动。”
　　刚洗过澡坐在窗前，写下了一首小诗，反复读两遍，自认为还有那么点味道。自带体香的秋风让人迷醉，对面的小楼上又传来了钢琴声，每晚的这个点都有此起彼伏的琴声，想必是哪家父母在培养孩子掌握一项特长，这钢琴的水平已经很高了，曲子很流畅，有时几晚上连续弹一首，有时也会换上几首。
　　这小区在大学内部，环境很好，大多住户都是在这所大学的老员工，有的离去了，他们的孩子也继续住在里边，虽然小区很旧，但是里边的建筑与树木是保留了很多年，特别是那路边那些粗壮的梧桐树，造型自由伸展，没有人去打它们的主意，倒是给大院里带来了别样的生机。好友的亲戚去国外帮子女带孩子，老房子一直空着，也不想随便租给别人，经这位好友介绍便租给了程楠，要的租金也不高，也就是想找个人看看房子而已。
　　程楠在安静时，脑子里是丰富多彩的，总能想起许多美好的事，然后带着笑意入梦了，她总感觉自己的生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她的梦大多是白天没遇到过的，有时会让人觉得特别奇异。高中那会儿，她每次梦到她身后的那个女生都是与灵异事件有关，不是去揭棺材，就是去殡仪馆，但是梦中的她也没觉得有多么可怕，只是有些紧张，醒来后却是有些心有余悸。更不可思议的是，她梦到去一个同学家玩，那同学家是在老街的一个很旧的房子里，窗户紧挨着二楼的平台，里边光线不是很好，但是挺有特色。后来一次开完运动会，那同学便邀请几个朋友去她家玩，程楠踏上路边的几个台阶，接着就看到二楼的平台，平台里面贴着两扇绿框窗户，走进去时，先是到达卧室，除了卧室是最亮的以外，里边的客厅与房间都很暗，那同学对他们说刚才他们走的是他们家后门，正门进来得绕很远。程楠当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便问那同学，“我怎么感觉我来过你家？”
　　“不会的，我很少带同学来玩的，高中之前我又没见过你。”
　　“那估计在梦里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