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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永文帝坐在黄金铸就的龙椅上,望着站在台阶下的泱泱众臣,文武行列中间跪着端端正正的韩宓和礼部侍郎刘玖。

      韩宓虽然是一介妇人,跪得却比旁边的礼部侍郎还笔直,比他还有大将之风。

      永文帝手指轻扣扶臂,他昨天同意韩宓的请求时就想到了今□□堂上的争执,所以看到刘玖出来反对,他无一丝意外,也不困扰,因为他昨天就和韩宓说好了,她要想如愿,得自己解决朝堂民间的反对声音。

      永文帝收回扣椅的手,贤明的看着发言的人,“刘爱卿有何事?”

      “皇上,”刘玖不知皇帝何想,热血蹭得涨到头顶,长袍一掀,砰得直挺挺跪下,张嘴就开始吐唾沫星子,“不可啊!女子从军成何体统,这有违祖制,不合规矩啊!”

      “是啊,皇上,这不合规矩啊!”刘玖话一出,其后朝臣纷纷符合,出列跪在地上,“女子从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永文帝看着他们面前地上的一排白泡沫点点,身子往后一靠,悠闲的撑着下巴,状似思考了一下,“嗯,众位爱卿所言有理,韩宓,你来说说。”

      “是,皇上,”韩宓再拜,头轻触能映出人影的地砖,冰冷的触感通过额头皮肤传到大脑,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利落站起身,转身正面对住跪着的几人,从身高上俯视他们,致力以气势取胜,逐个击破。

      “刘大人,您说不合祖制,不合规矩,请问是不合哪条祖制,哪条规矩?”

      “这,这,”被人俯视着,光是仰着脖子看她就花了刘玖一堆力气,刘玖一时慌乱,脑袋不清楚,没想出具体的条例,“这,你休要胡搅蛮缠,女子一向不得干政,岂容你一介妇人破了这个规矩。”

      “规矩,什么是规矩,”韩宓凝视他,朗声反驳,“国有国规,家有家规,无规律不成方圆,可见国家的规矩最初目的是为了使国家有条有理,是为了维护国家,使国家繁荣昌盛。”

      “现在梁国百万雄狮就在西门关虎视眈眈,他们的铁矛都在你头上了,皮之不存,毛将无附,你还在死盯字面意思上的规矩,现在臣妇从军不是为了维护国家吗?难道不合规矩目的吗?所以臣妇这不是坏规矩,反倒是守规矩,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

      “况且,干政是干政,现在臣妇是从军,政务自有贤能的大臣们居之,臣妇一介远在边关的将士,又怎会涉及到干政!”

      “你,你强词夺理!”刘玖被说得眼花头晕,索性又扑向皇帝,“皇上!不可啊!”

      “有何不可,若刘大人有疑问只管说出来,臣妇虽胸无几点墨,却也会努力为刘大人解答,努力说个一二,倒是刘大人,你口口声声说不可却又不说原由,你这是无理声还高,想企图逼迫皇上吗?”

      “胡说!”刘玖立即反驳,着急地向永文帝磕头,“皇上,臣忠心可鉴!”

      韩宓凝视,“那你说说,为何不可?”

      “这,这,”有什么不可,这处处都不可。

      女子就该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了门就是不对;女子依附男子而活,又岂可统领三军?女子最重的就是贞洁,守了寡不住进佛堂吃斋念佛还出来抛头露面,还妄想扎进男人堆里,这哪里对?哪里都不对。

      可刘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当今乱世,民风较以前开放,女子束缚也不似前朝大,地位有所上升,他要是说出这话明天太后就能回家守老母。

      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僵硬地趴在地上,大嘴张而未合,双目大瞠,滑稽得让上位的永文帝忍不住笑出了声。

      忽略上方的笑,韩宓又转向下一个目标,“秦大人,任大人,褚大人,刚刚你们说女子从军闻而未闻,见所未见,可我一介妇人都听闻不少。”

      “上古有木兰从军,近宋有穆桂英挂帅,更不用说杨府满门女将,他们哪个在战场不以一敌十,哪个没有做出赫赫功勋,由此可见,武艺不分性别,将士不分男女,国难当头,男女老少,孤残病弱,皆可为兵。”

      “我不和你讲这没用的歪理,”见识到她刚刚的厉害,被点名的一个大人直接转向永文帝,拜倒,“皇上请三思啊,女子万万不能干。”

      呃,他突然想到韩宓刚刚说的她是从军不是干政,说顺口的话突然发现不行了,从军也接不上,因为刚韩宓也说了,他顿了良久,终于又拜倒,直接跳过原来的话,大呼,“皇上三思啊,吕后武后的例子就是前车之鉴啊!”

      “请皇上三思。”丞相拜,御史大夫拜,虾兵小将相继拜倒,一瞬间,全朝堂只剩下了太子,晋王,韩宓三人而已。

      “皇上明鉴,”韩宓见情势不好,紧跟着也跪下,“吕后武后干政皆因她们有后妃之便,方能趁虚而入,而今韩宓不过是想成为边关一小小将员,蒲柳之姿,又曾是有夫之妇,如何能进后宫,皇上贤德,上下有方,善恶有辨,各位大人,你们这是在污蔑皇上吗?”

      “这,”大臣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时语塞,他们能如何?再说吕后武后可不是就在说皇帝对韩宓有意思?然而不说还能说谁?

      其实他们并不是真觉得韩宓一女子能夺江山,只是传统如此,传统里男子主外,女子主内,传统里女子以夫为天,以子为依靠,韩宓如何能颠覆传统,穿上朝服和他们同出同进?做男子做的事?

      天在高,地在下,公鸡叫晨,母鸡生蛋,万物有序,各司其职,韩宓如何能扰乱规矩?那还要男子做何?

      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又齐齐拜倒,“皇上明鉴,臣等忠心一片,赤诚可见日月,封夫人万万不能领夫职。”

      这下谁都不说话了,全体跪倒,以万死的坚硬心态跪倒在地,仿佛等不到皇帝的变主意就不会起来。

      永文帝先前慢悠悠看戏的心态冷了下来,一时骑虎难下。

      心里暗暗恼怒起最先反对的刘玖之流,文臣就是麻烦,说得过的时候要长篇大论,摆出给你说三天三夜的架势,说不过了就双腿一跪,一副肝脑涂地,为理而牺牲的模样,你要是强行反驳就是昏君,要是一个不慎伤着他就是暴君。

      依他看他就不是皇帝,是这些朝臣们的傀儡,要做什么事还要找个能服众的借口,韩宓当将军难道不好吗?

      你放眼看去,朝堂上哪还有像样的将士?武将们养养尊处优比文官还弱,文官们个个饿得腰比脖子还细,他哪里去找个像样的将领?

      韩宓的身手他见识过,一个人打倒十个大汉没问题,军事才能他昨天也领略到了,在他心中简直是最合适人选,他现在不关心女子不女子,他只知道再不找个人去顶住边关,等岑茂一来,他这皇帝就不用当了。

      不是他看不起朝堂上的武官们,只能说是忠勇侯府太能干了,他们一家,世世代代,以其坚不可摧的臂膀护住了大周一百多年,打跑了所有妄图侵犯大周的人。

      这一百多年,边关是腥风血雨的厮杀,关内却是一片祥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然而正是因为封家的太优秀,太能干,在封家的庇护下,其他武将渐渐失去斗志,渐渐失去战魂,大都变得碌碌无为,平平无奇。

      或许有一两个还勉强能看得过去,不至于比文官还弱,但现在他要的不是看得过去,他要的是能和神算子岑茂旗鼓相当甚至赢过岑茂的统帅!

      大梁有了岑茂,一路势如破竹,百战百胜,原本周梁两国还能并肩称霸,现在梁国已经比大周多了一半版图,他不能让大周败在他手里,这样他百年后他如何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永文帝看着跪了一殿的朝臣,恍然发现还有杵着的两个儿子,他习惯性地看向太子,却立即想到他做过的事,面色难看,随之换了个方向,看向晋王周绍,“小五,你说说你怎么看的。”

      明明两个儿子都在这,他却偏偏不先问太子,去问另一个极有可能和他争储的皇子,这无异于在百官面前说他这个太子已经不被看好了,周隽握紧身后的拳头,低头一言不发。

      韩宓静静保持双手扣地,头放手背上的姿势,及肩的秀发绑成一个马尾,因着跪姿,斜斜垂在脸颊,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宛如上好的白玉,白得细腻,发光,着实诱人。

      周绍正站在韩宓斜对方,听到永文帝的点他名,脸色平静地垂下眼睑,掩住被白色晃了一早上的眼眸,作了个揖。

      “父皇,儿臣昔日也曾听闻烈国公夸世子夫人文韬武略不熟男子,烈国公的英姿眼光想来大家都有目共睹,现在边关危急,正如世子夫人所说,武艺不分性别,将士不分男女,国难当头,男女老少,孤残病弱,皆可为兵,儿臣觉得可以一试。”

      “殿下,不可呀,”一个大臣一听,连礼仪都顾不上了,回头就呼,“烈国公爱孙心切,自然觉得自己外孙女万般好,可女子天生柔弱,在武艺上又怎能比过男子!”

      “吴大人说得也有理,”周绍没立即反驳他的话,沉吟片刻,似乎经过了思考有了答案,“这样吧,父皇,诸位大人不赞成世子夫人是担心世子夫人的武艺,儿臣建议设一个比试。”

      “我们可以从武将里挑三个人出来和世子夫人比武,武艺是否好强,女子是否能胜过男子,一比便知,不知父皇,诸位大臣意下如何?”

      他说话,收回手,重又看向前方,不再看那截白皙细腻的脖颈,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吧。

      一旁太子听到他的话,不着痕迹打量他一下,而后又慢悠悠目视前方,似乎毫无波澜。

      永文帝听了他的话,也觉得有点道理,看向其他大臣,“众卿何如?”

      跪了许久的大臣们摸着自己失了知觉的双腿,虽然很是不想同意这个建议却也心动了,养尊处优这么久,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真跪过了,相□□点,最后齐齐拜倒,“臣附议。”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他也不用冒险当暴君或者昏君了,永文帝挥手,准备下旨,“嗯,朕也觉得这主意甚好,既然这样,那,”“且慢!”突然地,一道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永文帝的话。

      “怎么了?柳爱卿?你还有别的建议?”永文帝皱着眉,心里火气直冒,准备他再阻拦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周绍看着柳知,手指轻颤,不动声色看向太子。

      “皇上,”柳知悄悄看了看太子,胸有成竹的提出自己的建议,“既然都要比,臣建议不如就此机会广招能士,让广大有心之士都可以参加这次比试,为边关增添血液。”

      “而且女子从军到底罕见,若世子夫人在擂台上胜出,相信百姓们见识了世子夫人的英姿,日后世子夫人进军营阻碍也会小很多,一举多得。”

      然而事实是,这是变相地提议进行无尽无息的车轮战,也即韩宓的守擂战。

      她得一直站在擂台上,不能输,不能退,甚至不能太过狼狈,要像战神一样,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辉,轻轻一挥手便解决一个人,轻轻一抬脚就能让一个比她高,比她壮的男子出擂,如果赢得太过狼狈,即使她赢了,她也无法服众。

      为什么?因为她是女子呀,女子是什么呢,就是养在深闺,拈花刺绣,依附男子,为男子的宠爱而欢喜,为男子的冷落而失意,为男子生儿育女,然后再教导一个像丈夫一样的儿子,像她一样的女儿。

      所以她想打破传统观念,她得强,得强得坚不可摧,得强得万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若不是强很多于寻常男子,他们为什么要信服一个女子?

      然而她能应付十个人,那二十个人?五十个人?天下所有想试一下的人呢?她能一直保持不败?一直保持赢得轻轻松松?

      不可能的,她再强,也是人。

      “父皇,”周绍深谙这背后的弯弯道道,顾不上掩饰还要开口,可永文帝却对这建议感了兴趣。

      现在大周正缺人,朝廷的武将不能用,没道理民间的不行,他不信他大周就找不出优秀的儿郎,而且现在他提前培养将士,若日后韩宓在战场上有了万一,到时他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无人可用。

      “这主意不错,”永文帝坐直了身子,认同的点点头,比试也没什么,而且就算韩宓输了到时他也还是能安排韩宓进军营,无非是换种身份或者让她面对更多的责难而已。

      他看向韩宓,“韩宓,你怎么看。”

      韩宓伏低身子,双膝触着冰冷的石砖,闭眼,“臣妇,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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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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