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无艳》橘子今天被吃了吗

3、故人归不归

　　二师兄庞涓，是鬼谷子从瘟疫过后的死人堆中救回来的。关于这位师兄的过往，钟离春只在几次鬼谷子喝醉后听到过一些片段，凭着一些断断续续的描述，钟离春大致梳理出来那位不善言辞整日阴沉的师兄的身世。
　　庞涓所在的庞家村隶属于齐国，地处于齐国和魏国的交界处，一直以来两个国家的矛盾在这里激化得特别严重，魏国边疆将士一直觊觎庞家村丰富的各种资源，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就越境寻衅挑事，从而牟取物资。而庞家村的村民在数次压迫下组织了大大小小不下十次的反击运动，在某个夜晚，魏国士兵为了报复便往他们的河里扔了数百只死兽的尸体，最终庞家村爆发了瘟疫，全村除了庞涓以外无一人生还。鬼谷子当年云游至此，见他仍留一口气，便将他救了回来，留在身边教养。
　　可是就在这一年年初，他提出下山，在急于入仕的情况下，为魏国开始效力，做了魏国的将军。
　　鬼谷子听见这一消息的时候，气得将珍藏的桂花酿扔了出去，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为何会收你这种毫无底线的败类做徒弟！拿为师教授的东西去效力屠了自己家乡的君主，竖子无耻！”
　　如今距他离开已有十一个月，他已在魏国小有名气，如今突然要回来，不免又是一场刀光剑影。
　　钟离春有预感，接下来很长时间白胡子老头都会处于逆鳞期，所以这段时间还是得乖乖的，就算假装，也要假装得刻苦努力一点。翌日早晨，钟离春便早早起了床，熬了粥，发了面，给鬼谷子蒸了一屉馒头。
　　鬼谷子默默看着她低眉顺眼地布筷，很是受用地笑了笑:“这才是一个徒弟该有的样子。”钟离春略略吐了吐舌，道：“还不是为了让您今天不至于太生气。”鬼谷子拿起一个馒头，正声道：“为师怎么会度量如此之小？”
　　交谈间，孙伯灵便引着庞涓来了。
　　“师傅，二师兄回来了。”
　　还未等庞涓行礼，鬼谷子就一拍桌子，厉声：“什么叫回来了？云梦山从不收叛徒。”厅下的庞涓面色依旧沉沉，看不出悲喜，依旧沉着开口：“看来师傅的气还未消，做徒儿的让师傅动怒如此之久，实乃不孝。”几月不见庞涓，钟离春发现他愈发壮实，一身黑衣下的体格愈发健硕。除此之外，她发现他的气场与装束完全变了，变得更加干练，同时也带有一丝莫名的令人疏离感。钟离春一直在旁偷偷拿眼睛打量他，庞涓阴沉的神情中多了几分肃穆，待视线略及她时，眸光便有异，但依旧让她觉冷冷。
　　“师傅莫要再生气了，如今二师兄回来，是件喜事。”孙伯灵在一旁打圆场道。
　　还未待鬼谷子开口，庞涓便抢过话去：“我只是回来暂住一段时间，并不打算久居。”
　　鬼谷子面色更加不悦，将茶杯一放，冷声道：“当我这云梦山是何地方？能任你来去自如？”
　　时隔十一个月后的初会着实不欢而散，鬼谷子发了话说从此后他的饮食便在寝房内布置，不再到食桌，直到庞涓离开。
　　庞涓听了这话，嘴角隐约噙了笑，夹起一著小菜，放进嘴中：“斋儿的手艺最近倒是精进不少。”孙伯灵也夹起那道菜，浅尝一口，附和道：“能让尝过魏国御膳的师兄称赞，斋儿的确是有所精进。”听出他话中有话，钟离春仍低头吃着饭，不经心地敷衍到：“你们喜欢便最好。”
　　“既然师弟对魏国的御膳有所感尔，那不如此次同师兄一同回去，你我共同效力。”
　　孙伯灵笑了笑，放下筷子：“师兄抬举颂儿了，颂儿之能略不及师兄，可没有自恃己能决然入仕的底气，今日师傅同我问修时有一问我迟迟无头绪，今夜还得去借阅古籍，便先告退了。”
　　庞涓含了笑，轻嘬了一口酒，任他离去，见钟离春不动，问道：
　　“你不走？”
　　钟离春从碗里抬起头，轻摇了摇头：“我走做甚。”
　　庞涓又笑了笑，饮尽杯中酒，叹：“未曾想只有十三岁的斋儿不嫌弃我了。”钟离春疑虑这人今日怎么会有这么多莫名的笑容，且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丝悲戚，拿眼仔细端详他，竟真在眼角处看出几丝戚戚。
　　“师兄做何选择，是师兄自己的事，与我无干。师兄，我不过是个旁人。天下之大，除你之外，皆是旁人。”
　　庞涓微微蹙眉，也抬起头正视她，听她语气中有怜悯，收了所有情绪，又转作冷冷。
　　“你懂什么，不过还是个稚童罢了。”
　　一连几日不曾见到鬼谷子，钟离春听了孙伯灵的话独自在后山练功，很是无趣。那日在后山练功，有所顿悟，欣喜之下一连练了几个时辰，等到筋疲力尽之时却已经深夜了。钟离春忍着全身酸痛，斜倚在一棵看起来有些年岁的树根旁，敲了敲手臂。
　　“原来这一阶的心法是要与通刹诀融汇的，难怪我之前发力不能用尽全部内力。”
　　暗夜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温润的低笑，飘过山野的冷索，荡在钟离春耳边。她寻声朝树上望去，只见一个着白袍的男子枕着手躺在最为粗壮的枝干上，阖着眼浅笑着，周遭的冷气在他身边似乎放缓，化为一阵阵温润的煦风。钟离春以前从未见过此人，又或者说在云梦山中从未见过除师门之外的任何人，一时竟惊得盯着他良久。
　　那男子也不没有做言语，微微侧头，拿一双温柔的桃花眼看着她一脸讶然。
　　“你，你是何人？敢擅闯我云梦山。”
　　男子听着她这一问句中略带些威胁的语气，又含笑道：“那你觉得，我是何人？”
　　钟离春有了一丝戒备，后退几步，悄悄挪到了通往前山的小道口。
　　“明明是我问的你，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你若再不说，我便去告诉我师父，叫他给你捉起来。”
　　男子来了兴趣，挑眉道：“怎么，觉得你口中那老头能擒得住我？”
　　“你辱我师长，叫他们捉到有你好受的。”
　　语毕，便点地向前山跃起。那男子起身，轻轻一提，衣袂飞扬处，已经是泰然站在钟离春前，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姑娘勿去，我只不过在旁边的山里待得着实无趣，才到这云梦山里闲逛，叨扰了姑娘练武，实在是在下的不是。”
　　钟离春半信半疑地盯着他，见他一双桃花眼里流光内敛，无波无澜，不似什么坏人，便稍稍松了戒备。
　　“姑娘叫什么名字？”他见她没有再逃的意思，开口问道。
　　“钟离春。”
　　“单姓一个钟？”
　　“非也，复姓钟离，单字春。”
　　他蹙了蹙眉，摇头道：“这名字在你身上俗气了些，若是离春倒是别有番意境。”
　　钟离春有些吃瘪，不甘道：“我师父见我的气质不凡，给我起了个斋字唤作独号。”
　　男子失笑：“这名字更是与你不搭，过于清高了些，不似你这般生动。”
　　钟离春轻哼道：“那依你之见，我该叫什么才好？”
　　男子眸光中有一瞬黯然，继而开口道：“阿离。我以后便叫你阿离，可好？”
　　钟离春轻轻念了几次，听着可听，便也妥然。想起来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依你说名字得与人相称，你长这么好看，莫不是叫月娘？”
　　他听见这一称呼，朗朗一笑：“怎么，在你心中，天下最美便只有嫦娥了？那我说给你，你可要记好，我叫宋瑾懿，瑾瑜的瑾，懿明的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