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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披甲 ...

  •   一间树影绰约,清幽别致的小院里,苗员外搂着女儿哭得肝肠寸断:“云儿啊!你就这么走了,让爹以后可怎么活……”他旁边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把一贼眉鼠眼年轻男子的双手扭到背后:“别乱动,老实点!”年轻男子很不服:“松开!老子又不跑!”两人各带了一群手下,挤在不甚宽敞的小院里,虎视眈眈瞪着对方。

      “盟主来了!”中年男人的手下喊。韩休羽穿过人群走到苗员外旁边,低头看了看全身湿透的苗小姐,王不留行跟在他身后,再后边是哈欠连天的沈安。

      在来路上王不留行简略地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中年男人叫黄帆,是关西天宗派掌门人;年轻男子叫赖飞,是北雁派宗主。这两人带领本门弟子加入盟军,中心城一役后都想在苗员外庄上留宿,但苗员外家房间不够多,最终只留了黄帆和天宗派的弟子。赖飞心有不满,见苗员外之女苗星云被烛光投在窗纸上的身影十分曼妙,便趁夜深人静之时潜入苗家庄,奸/污了苗小姐。苗星云不堪其辱,黎明前后跳井自尽了,等天亮被人发现救上来时,早已断了气。

      赖飞终于挣脱了黄帆,不屑地整了整领口:“韩盟主,我是真没想到小妞儿性子这么烈,赔多少钱您给个公道话吧,老子都认了。”他又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油腔滑调地道:“不过嘛说到底您也就是个盟主,兄弟们愿不愿意跟全靠仗义,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罚我太狠,兄弟们看不过去,到时候都走了,您也不好做是不是?”

      黄帆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威胁盟主吗!”

      赖飞一扬下巴:“盟主都没开口你咋呼什么?给老子滚开!”

      眼见两人又要开骂,韩休羽一皱眉,冷冷吐出两个字:“闭嘴。”

      他这一声运了内力在里面,震得黄帆和赖飞耳畔生疼;小院里安静下来,韩休羽从袖子里摸出一包银针,蹲下对苗员外道:“把苗小姐扶起来,她还活着。”

      “什,什么?”苗员外又惊又喜,连忙撑住苗星云的脖子和腰。韩休羽小心翼翼地下针,银针刺入肺俞穴时,苗小姐浑身哆嗦,喷出一口水来。

      “没事了,”韩休羽跟苗员外要来纸笔:“我开副药给小姐服下,三五日便能复原。”苗员外千恩万谢,就差下跪磕头了。

      “哟,”赖飞戏谑地一笑:“闹了半天没死啊?想讹老子钱是不?幸亏韩盟主你在,这人情我记着了!”

      沈安对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很不爽:“就算姑娘没死,你强/奸难道不应该受罚?”

      赖飞撇嘴:“女人嘛,就是用来上的,就像银子就该拿来花,这有什么?”

      “银子花自己的可以,花别人的就是偷,苗小姐又不是你妻子,”沈安冷冷道:“小偷一般怎么罚?”

      “剁了他乱伸的手!”黄帆接口。

      “那么同理,”沈安瞅着赖飞:“你应该被罚受宫刑。”

      赖飞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指了指沈安:“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我说,你得受宫刑。”沈安正色道。苗员外虽然心里愤懑,但忌讳盟军都是会武之人,因此敢怒而不敢言,现在见有人帮他撑腰,连忙跟着起哄:“对!阉了!”

      “我操/你妈!”赖飞怒骂,巴掌眨眼就扇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一是因为事起突然,沈安根本毫无防备,二是因为他下半身一个隐秘的部位在隐隐胀痛,没办法快速躲开,因此小院里响起了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啪”,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一巴掌挺猛,沈安脸上火辣辣的,眼冒金星耳畔嗡鸣,在摔倒前被人搂进了怀里。周遭一片混乱,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把眼前的金星晃没,见赖飞的弟子在地上躺了一圈,武器都断成了碎片;韩休羽捏住赖飞的脖子把他提的离地三尺高,赖飞满头青筋暴起,脸已经紫成了地瓜。

      “小羽!”沈安惊呼:“你干嘛!他要死了快松手!”

      韩休羽猛地回过头,凶狠的眼神吓得沈安心里一惊。

      总是如同黑曜石般明亮温暖的眼睛此时却像黑暗的深渊,令人不寒而栗;眼瞳在睫毛之后闪着不祥的血色,好像荆棘丛中燃烧的烈火。沈安从没在韩休羽脸上见过这种无悲无喜,只有愤怒的眼神,好像一只嗜血而残暴的猛兽,想要将所见之人全部生吞活剥。

      “小,小羽……”沈安看他神情像是走火入魔,试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怎么了?”

      韩休羽沉默片刻,低声道:“……你还好吗?”

      “好,没受伤,一点事都没有。”沈安安慰道。见韩休羽头脑还清醒,他暗自松了口气,心说神志还在就好,然而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到底,韩休羽突然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紧的沈安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滚!谁也别想动沈叔!”

      沈安被勒得肋骨生疼,往外挣了挣:“你轻点儿……这儿没人要动我。”韩休羽似是对他的挣扎不满,搂他搂得更紧了,“咔”一声骨头的脆响,听的人耳根发酸。

      沈安:“……”
      真想冲这疯子两腿间踢一脚。

      然而他腿抬起来许久,到底还是没舍得下脚。片刻后,沈安解放出一只手来,伸到韩休羽背后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地拍:“搂我搂这么紧……都是你的人了,还能跑了不成?”

      这话似乎终于唤回了韩休羽的理智,他胳膊一松放开沈安,另一只手上脸色紫红半死不活的赖飞也掉在了地上。

      “醒了?”沈安捧起他的脸仔细看了看,眼睛里骇人的血红已经褪去,重新变回了温柔的黑色,似乎还含着点点泪光:“刚才怎么了?是走火入魔吗?”

      “……嗯,”韩休羽含糊地应了,突然拉着沈安往院外走:“沈叔,我们回去吧。”

      沈安觑着他脸色不对,还又换回了以前的称呼,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心里一紧,连忙快步跟上,走到院口又转头冲王不留行喊了一声:“小行,把那个谁给我宫刑了,这种人不治不行!”

      韩休羽一声不吭,但嘴唇和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去,走到长老府门口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沈安心惊胆战地接住他,右手环过他后背,摸到了一手冷汗。

      韩休羽拄着寒羽剑把自己撑起来,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手背上浮现,几欲破皮而出。沈安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韩休羽皱着眉轻轻喘息片刻,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沈安担心他还没完全缓过神来,蹲下盯着他的眼睛问:“我是谁?”

      韩休羽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是我最帅最好的安安。”

      ……看来已经好了。

      沈安捉住他不安分的爪子塞进被子里:“你哪里难受?”

      “胸口,”韩休羽低声道:“刚真气走岔了,经脉还没缓过来,不碍事。”

      沈安心道你满脑袋都是冷汗还说不碍事谁信啊?在我面前有必要死扛吗?暗自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伸手在韩休羽胸口一下一下地按揉:“这里吗?”

      “唔,再往上面一点。”韩休羽小声道。

      沈安揉了一会儿,见韩休羽一直睁着眼睛,疑道:“你不是说要睡觉吗?怎么还不闭眼?”

      “想看你,舍不得闭。”

      沈安:“……赶紧睡。”

      “唉,睡不着了。”韩休羽笑着道。

      沈安绕到床的另一边,钻进被窝在韩休羽旁边躺下,伸手贴上他胸口继续揉:“我陪你躺着,休息好了身体才能恢复。”韩休羽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耳垂上的玉耳坠轻轻晃了晃。

      “说起来,你这耳坠为什么只有一只?”沈安问。

      “另一只丢了,”韩休羽闭着眼睛道:“这是瑶络族族长的身份证明,我娘去世时被人偷走一只,后来一直都没找到。”

      沈安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臊不臊得慌?”

      韩休羽连别人扇了他一巴掌都能气得真气走岔,那必然是特别特别喜欢自己了,沈安本以为这耳坠是他准备的情侣首饰,两人一人带一只什么的,却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小女生心思?”沈安在心里颇为不解。

      沈安躺了一会儿很快迷糊起来,比韩休羽还要先睡着,一直到晚饭时分才被饿醒,刚起来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韩休羽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完全看不出病过的样子;两人一边听王不留行汇报惩罚赖飞的具体过程一边美滋滋地吃,拿那臭流氓的惨状下饭。
      赖飞怒发冲冠,带着弟子退出了盟军,但其他各宗掌门并没觉得韩盟主管理过严,反而更加坚信盟军这支纪律严格的队伍一定能剿灭无极教,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安定。

      在中心城休整了一个星期后,韩休羽将盟军编成两百人一组的分队,每日在中心城附近的草原和山谷巡逻。过路的商人给他们带来消息,淮南无极教总坛开出了一只武装完备的战队,昼夜兼程向西北赶路,肯定是冲着盟军来的。
      天气越来越热,众人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巡逻时看见大雕投在地上的阴影一掠而过都要吓一跳。

      七月初七夜里,巡逻分队由冰台和少辛率领,穿过熟悉的草场。满天繁星交织成一道银河横空而过,地上雨后积水的小坑倒映着灿烂的星光,如梦似幻。

      “唉,赶上七夕来巡逻,咱俩真倒霉。”少辛抱怨道,胯/下的马儿像是能理解主人郁闷的心情,跟着喷了个响鼻。

      冰台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没老婆,不巡逻又能怎么样?留在城里欣赏族长和沈先生缠绵悱恻?”

      少辛捂住眼睛哭笑不得:“快别提了,想起他俩我就齁得慌。”

      前方是一处峡谷,地势很深,星河也难以照亮;冰台目光一凛,冲身后打了个手势,巡逻分队立刻悄无声息地下马,缓步聚到山崖边,连草叶都没踩响一声。

      山谷之中,土丘似的小帐篷一眼望不到边,帐前熄灭的篝火冒着不易察觉的轻烟,隘口处还有手执武器的人在站岗放哨——从商人传来消息开始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无极教大部队竟然已经到了。

      “快回去通知族长。”冰台低声道,少辛点了点头。两人转过身,眼前猛然出现了一张惨白的“鬼脸”,吓得他俩倒抽了口凉气。

      这是一个卷发的男人,刘海斜搭在额头上,眉骨高耸,眼窝深陷,手里举着一只光线忽明忽暗的火折子,照亮了自己的下巴,显得嘴角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更加阴森。“砰!”男人夸张地做了个鬼脸:“吓你们一跳!”他如同鬼魅一般潜入巡逻分队中间,二百多人竟无一人察觉。

      “几位深夜来访,怎么也不跟我无极教的弟子们打个招呼?”罗宇轩扬手将火折子丢入峡谷,细弱的火苗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好像一颗黯淡的流星;无极教众看到信号纷纷呐喊起来,点燃了手中的火把,漆黑一片的谷底很快亮如白昼。

      少辛大喊:“谁离马最近,回去报信!”

      战马嘶鸣一声,“嘚嘚”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罗宇轩抬脚要追,巡逻分队众人立刻将他团团围住。

      “好,”罗宇轩脱掉碍手碍脚的斗篷,目光如寒星:“我就陪你们玩儿玩儿。”少辛和冰台握紧刀柄,咬牙带头冲了上去……

      浓墨似的乌云遮住了天上的星河,一声闷雷炸响,瓢泼大雨紧随而至;战马踏着翻飞的水花一路狂奔,第一时间将无极教来袭的消息传到了中心城,但盟军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穿盔带甲和准备武器颇花了一番功夫。

      沈安帮韩休羽系上护胸甲的带子,转身背对着他。

      “安安,你还是留在城里吧,”韩休羽皱眉道:“太危险了。”

      沈安懒得跟他磨叽:“快系,别浪费时间。”心说我可是增加盟军胜算的秘密武器,一出场罗宇轩看见自己杀死的人又复活了准得吓得屁滚尿流,不去实在太可惜。

      韩休羽一连套了三层护甲,把沈安裹成个球:“一会儿你就留在战车里,不准出来。”

      “行行行,快走吧。”沈安被勒得气都有点喘不上来。两人出了房门,韩休羽又转身指着屋里:“箭筒忘拿了。”沈安也没多想,转回屋里帮他拿,谁知房门“啪”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严,接着是锁链和锁头的哗啦哗啦声。

      “敌人人数是我们的三倍,今夜肯定是场恶战,我顾不上照顾你,”韩休羽贴着门缝道:“信我,等我,日出之前盟军一定会凯旋而归!”

      一道闪电照亮了院落,沈安看见韩休羽的身影跨上了战马,身后跟着披坚执锐的盟军。

      “这小崽子算计人挺有一套啊……”沈安无奈地想道,在屋里来回转圈,寻找其他能出去的路;中心城的民众纷纷从窗子里探出头,呐喊着给盟军送行,不知哪个吹响了号角,嘹亮的高鸣响彻整条街道。

      峡谷之中,无极教也吹着他们的战号为教主助威,声音就像猫头鹰在尖叫。冰台与少辛对视一眼,抹掉嘴角溢出的鲜血,现在还能站着的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上。”少辛声音嘶哑地道,提刀攻向罗宇轩,猛地一步窜起,向他心口砍去;罗宇轩几乎是慵懒地抬起了手,凌空拍出一掌:“就这点能耐了吗?我都快玩腻了。”

      谁知他这一掌竟拍了个空——少辛手腕一抖,瞬间将长刀从右手换到左手,改攻罗宇轩颈侧:“冰台!现在!”冰台应声而起,跳到罗宇轩上方,长刀直指他头顶,封住了退路。

      “哟,不错。”罗宇轩嘴角轻佻,下一刻,少辛和冰台根本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巨大的内力惯到了地上;长刀断成碎片,冰台不省人事,少辛也只剩了一点清明,挣扎着吐出一口血。

      “这个,”罗宇轩用脚把冰台的脸抬起来:“太老了。”

      “……把你的臭脚拿开!”少辛愤怒地嘶吼,胸口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捂着咳嗽起来。

      “呀,这个年轻!”罗宇轩朝他走过来,一脚踩在他手掌上:“叫一声我听听。”

      少辛额角青筋暴起,但就是不肯叫出声来。

      罗宇轩“啧”了一声,用力剁了下脚,一截短小而尖利的刀片从他鞋尖上弹出:“给我叫!”说着一脚踢进了少辛的手腕。

      少辛死死咬住衣领,将一声痛极的咆哮憋在嗓子里,眼睛红的像要滴出血来:“……族,族长……族长不会放过你的……”他一字一顿地道,将仅剩的力气全都聚进眼睛里,狠狠瞪着罗宇轩。

      “别想了,没人会来救你的。”罗宇轩道,脚腕一拧,带着刀刃在少辛手碗里拧了一圈,鲜血洒了满地,少辛疼得直哆嗦。

      “谁说没人来救他?”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如寒霜般寒冷肃穆的冰蓝色剑芒紧随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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