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落红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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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汎梨！汎梨！”
猛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小玉儿正在身旁皱着眉头急急的唤着我。抬起眼来，不知何时皇太极已经结束了他的演讲过来哲哲身边坐下，端着酒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席上所有人也都看着我。
“这丫头，好好的怎么出神儿了！”哲哲笑着噌道，眼神里没有笑意。我知道，她只是单纯的在皇太极眼前护着我罢了。
连忙起身屈膝福身，轻声道：“汎梨失礼，请皇上责罚。”
“哈哈哈！”皇太极闻言仰头而笑，抬手指了指我，眯缝着精明的小眼睛说道，“三年前你若是如此坦诚的向朕认错，怎会挨那些板子。如今倒是伶俐了，莫不是还记挂着剩下的那些板子，怕我今儿个给你如数补上么？”
桌上的女眷们也都个个掩嘴配合皇太极似得呵呵笑了，大玉儿适宜的笑着为皇太极送上香醇，桃花般笑道：“可不是么，咱们的小格格也终于长大了，她该是要感激皇上当年那些板子才是的。”说完，便看向我，不着痕迹的眨眨眼。
“玉姑姑说的是，当年是汎梨年幼无知，冲撞了皇上，感谢皇上宽宏大量，代阿玛训育汎梨。”低垂着眼帘，一串谎话张嘴便来，连自己心中都在笑，何况面前这些个人精呢。
皇太极不搭话，偏着头盯着我看，眼睛里闪着光，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我抬起眼帘迎向他的眸子，极力让自己的眼珠子看起来清澈却蒙着一层灰暗的颜色。空气里浮动着不安的因子，每个人都笑着，微笑的面具后是各怀的鬼胎。
良久，皇太极似乎才满意的笑了，接过大玉儿准备的香醇红酿一饮而尽，开口说道：“这些个日子你也不好过，朕都知道。哈达公主逆贼一家害你嫡子早殃，如今也都正法，你也早些释怀罢。”
突如其来的禁忌话题让桌上的觥筹交错突然间定格，人们都僵持在半空中，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太极的话，怕一个不小心便惹怒这位新帝。所有人都明白，他有多么憎恨那个享受了老汗王万千宠爱，在他面前放肆无礼的哈达公主。
皇太极似乎也知道在座这些人的心理，刚说完那番话，不待任何人接话，他便顾自又开了口说道，“豪格那日违背礼法杀妻，现在又因有愧于你迟迟不肯迎娶伯奇福晋入府，惹得察哈尔各大部落开始怀疑我们大清是否信守当初的约定。你与豪格幼时交好，又是鄂尔赫的额娘，此事交予你来处理，可好？”
“皇……”
身旁的小玉儿正欲出声，我便暗自用力将她的手按住，她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我。对她轻轻摇头，此事一个不小心便会惹来杀生之祸，我不可以连累小玉儿。
起身，跪于皇太极跟前，轻声道：“汎梨不过一介妇人，这等国家大事轮不到汎梨过问，更不能做主处理。皇上说的，便是圣旨。大阿哥大义灭亲，汎梨心存感激无法言喻。至于迎娶伯奇福晋之事，就是各部落的大人们多虑了。”
“哦？此话怎讲？各部落的亲贵们都在，小丫头你讲来听听，若是说服不了亲贵们，三年前你剩下的那些板子，朕今儿就给你补上。”皇太极饶有兴趣的一语出，瞬间苑中喧哗便消失无踪，所有人都看向我，包括那些察哈尔的贵族们。
远远的看到多铎始终冷漠的神情终于因为皇太极喜怒无常的举动儿而有些动容，多尔衮却一把将他的手牢牢摁住，使他无法动弹。他抬起头来，眸与我交缠，心中顿时静如禅，冲他微微一笑，仿佛那玉兰花开。
我有我的丈夫守候在身旁，有何畏惧。
轻笑，语：“汎梨与大阿哥交情虽浅，但也深知大阿哥是重情重义之人。哈达福晋哪怕是逆臣贼子，始终是大阿哥的嫡妻，嫡妻之丧未过，不能娶；白衣在身，于伯奇福晋新娶也是不吉，不能娶。于是汎梨大胆猜测，大阿哥在迎娶伯奇福晋之事上不过稍作些延迟罢了。既是皇上您亲自定下的婚事，大阿哥忠孝皆在眼前，怎会不忠不孝非要拒婚不可呢。再说，伯奇福晋美貌名盖整个察哈尔草原，如此动人的窈窕淑女，怎有男子会有不娶的道理，”说着转过头去轻轻的扫过豪格略微诧异的脸，看向察哈尔的贵族们，接着说道，“各位台吉贝勒，汎梨女子之见不足以挂齿，还请各位莫要笑话。只是不知道，于此事大家如何见解呢。”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谁都没有料到这小小女子竟说得出如此一篇大论来，纷纷点头，尴尬的哈哈赔笑称是，没人敢反驳。
谁又敢反驳？
若是反驳这小丫头的话，不仅得罪了这专宠的十五福晋，还要得罪她身后的中宫福晋、玉福晋和沐浴着皇太极圣宠的关雎福晋。更甚者，反驳了这番话也就是反驳了豪格忠孝两全的说法，谁又敢在皇太极面前说他儿子是不忠不孝之人。
“哈哈哈，”见亲贵们瞬间脸色全变，时黑时白却还都点头表示赞同，皇太极仰面大笑，转头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小女子说道，“一些日子不见，你已不是坐在花园里看栀子花的那个小丫头了。好！这样的女子才配做我爱新觉罗家的福晋！”
“皇上谬赞。”福身，言，心中冷笑。
皇太极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我的脸，沉默些许，突然猛地一个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豪格厉声喝道：“豪格！”
猛然间被叫到，豪格一惊，立刻大声应道：“儿臣在！”
“念你嫡福晋丧事未过，赦你延托婚约之罪。今儿在各大亲贵面前，十五福晋也开口为你求情，朕就命你三日内迎娶伯奇福晋入府，享继福晋俸禄。”
皇太极精明的眼睛在火光的映射下分外的闪亮，他在如此的环境下，在所有人面前将了我一军，也将了自己儿子一军。
一听三日内必须迎娶那尔真入府，豪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还是毕恭毕敬的拱手应道：“谢皇阿玛不罚之恩！谨尊皇阿玛旨意！”话语间不着痕迹的将眼神滑过我的脸，那熟悉的温柔里挂着无奈的微笑。
煞那间，泪落心中无痕。
这个男人懂我，太懂我。他知道我不得不利用他，和他的爱情，却依然微笑。这个让几万八旗将士为之恐惧的冷漠男人竟愿意微笑着承受我所加值于他的任何重量。
心里，有个东西碎了，刮破心脏。
注定的，一切都是。
一场华丽的盛宴，皇太极的几句话挑开了那层薄薄的纸，让许多人的心魔苏醒，各自盘算着失去的，得到的，丢失的，寻回的，算计的，和被算计的。
只有高台上那个男人笑到了最后。
------------------------------------多铎府邸------------------------------------
马车停在后院，穆察赫带着侍卫和兰喆迎了出来，多铎下了车便径自往里走。祺雅和娜金儿过来搀扶我下车，见多铎已经跨脚进了门远远走了去。
“兰喆，你立刻去准备些醒酒汤，稍后让人送去贝勒爷那儿。”轻声吩咐完兰喆，我也跨脚进门往里走去。
见我走向东院西侧，祺雅突然出声说道：“福晋，天色晚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夜里灯光弱，书看得太多对眼睛不太好。”
侧过脸看她，依然素颜淡雅，笑了，道：“知我者莫过祺雅你呀。”说着摆了摆手，吩咐道，“我去寻一寻罢了，没有的话便回。”
祺雅见我坚持，才叹了气，转过头对兰喆和娜金儿说道：“兰喆，去给贝勒爷备醒酒汤。娜金儿你随福晋去书房吧，”又回过身来对我低声说，“祺雅这就回东院准备盥洗的热水，福晋早些回东院吧，今儿还是早些安置的好。”
浅浅一笑，我知道她眉宇间的担忧是怕我跟多铎遇上，不难看出他今日被我那一句谢谢所惹怒。我跟他就像是注定的冤家，吵不停却总是栓在一起分不开。
娜金儿接过兰喆手里的灯笼亮了前方的路，两人朝书房的方向走去。未到书房，却与多铎相遇，想起方才自己心中所想不觉失笑。他漠然的看我顾自傻笑，擦身就要离去。
“贝勒爷，”我轻声将他唤住，道，“我让兰喆去备了些醒酒汤，待会儿吩咐下人给爷送过去吧。”
多铎转过头来看我，眼神冰冷得像极了盛京刺骨的冬天。他走来我身边，抬起我的下巴，嘲讽一笑，开口：“怎么，今儿个让皇太极捧了捧，就得意忘形的想要管着爷去哪儿过夜了？”
“是么。汎梨没有想到，是汎梨考虑不周欠妥，给贝勒爷赔不是了。醒酒汤我让兰喆备了放在厨房里，爷若夜里难受了让人去取了便是。”多铎的冷漠一如既往肯定会来，即使早有准备，当这些话打在心里的时候我还是痛了，于是淡淡微笑掩饰眉头的慌乱。
他俯视于我，呲鼻一笑：“方才在各部落亲贵们面前伶牙俐齿，好不狡猾世故的十五福晋，现在怎么又会考虑不周了？”
狡猾？世故？
垂眉，心中痛得难以压抑，低语：“今日汎梨所说的，所做的，有任何地方是对贝勒爷不利的么？如果对于我跟豪格之间，贝勒爷还有任何怀疑的话，今儿不是更应该放心么？哪个女人会把自己爱的男人推到别的女人身边去？还是应该像贝勒爷一样，有用的就留在自己身边么？”
啪！
烧伤一般的刺痛从脸颊传来，多铎怒目瞪着我，大手尚停留在半空，他的眉头紧皱，满是愤怒和掩饰在愤怒中的那点点后悔之意。
抬手捂住火辣辣刺痛的脸颊，福了身，轻声跪了安便起身示意娜金儿持灯，花瓶底硬生生的踩在石板路上嘎吱作响，在入了夜的长廊里显得格外刺耳。被多铎突如其来的耳光吓得瞬间安静了的园子里，只有我脚下的铿锵声难以掩饰的泄露了我无声的愤怒。
“格格！您没事儿吧！快给奴婢瞧瞧！”转拐出了院子，书房就在眼前，娜金儿见多铎没有追上来，惊慌失措的拨过我微微颤抖的身子喊道。
推开她的手，将眼泪硬是吞进肚子，漠然的吩咐道：“在门口等我。”
说罢拿了娜金儿手上的灯笼，转身推开书房门，提脚走进去就将门砰一声扣上。门被扣上的瞬间，身体里支撑的力量也都随之被抽走，顺着门滑落跌坐在地上，茫然的望着黑洞洞的书房，彻底的绝望。
当书房门再开的时候着实吓了门外的娜金儿一跳，见我手中拿着书，表情与平时无异她有些手足无措，急急的说道：“格格，您没事儿吧？您说说话呀！格格！娜金儿现在该做什么比较好？格格！”
淡淡的笑了，将手中的灯火交递给她，轻声答道：“你啊，负责护送我回东院就好，走吧。”说完便往前走去，娜金儿看我颇为异常，连忙小跑追了上来，嘴里不停的唤着格格。
一路，尽是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落红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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